儿子葬礼上,婆婆逼着我认侄子做儿子。
美其名曰:“死了一个,新添一个,你继续做妈。”
老公深表赞同。
我反手把老公送进精神病院,把婆婆踢进黑心养老院。
我守着儿子的尸体,枯坐在椅子上,哭了一天一夜,我的眼里已经流不出泪水了。
但一看到我儿子那稚嫩的脸,小小的手,悲恸像洪水崩塌,从胸口喷出,我张嘴嘶吼,却只能出气音。
“我的乖孙儿呐∽你死的好惨啊!”伴着一声哀嚎,婆婆背着个大包,牵着黝黑的侄子冲进灵堂。
老公起身,扶着婆婆:“妈,您别把身子哭坏了。”
儿子坠楼身亡,我老公郭晟当天就通知了婆婆,她虽在乡下,但坐车进城也就两个小时。
平时她总说这是他最宝贝的孙子,可是我儿子去世快两天,马上就要火化,她才来送最后一程。
婆婆烧了两张纸,按着八岁的侄子在我儿子灵前磕头。
“浩浩,给哥哥多磕几个头,你大伯家的香火以后就要靠你继承了。”
侄子一脸倔犟,梗着脖子,把婆婆按在他头上的手扒开,气愤道:“我凭什么跪,他都打不过我。就算他成了死鬼,那也是我的手下败将,我不跪!”
虽然我儿子比侄子大两岁,但他乖巧懂事,从来都不和侄子争抢玩具,零食,总是让着他。
而侄子,因为亲爸杀人坐牢,亲妈抛弃他跑了,他从小被婆婆带大,惯得无法无天,总是欺负我儿子。
婆婆摸了摸侄子的头宠溺道:“好好,不跪就不跪,他是你哥,你们同辈,可以不跪。”
烧完纸,婆婆推着侄子到我跟前。
“浩浩,快叫妈呀。”
侄子的绿豆眼,滴溜一转,跪在我跟前,抱着我的腿。
“妈,我以后会好好孝顺你的。”
我瞪着猩红的双眼,声音像砂纸般粗粝:“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儿子,他在冰棺里躺着!”
婆婆趴到冰棺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嚎哭。
“我这都是为了你们好啊,你不能生育,我儿郭晟年纪轻轻没了后可怎么行。浩浩是亲侄子,你认了他做儿子,以后也有个人给你们养老送终啊。”
“我们郭家有情义,像你这种不能生育的女人,搁我们村,人家早就把你休了。”
我的儿子是做试管来的,并不是因为我不能生。是郭晟精子活力太低,但为了维护他男人的面子,我隐瞒了真相,所有人都以为是我的问题。
我妈黑着脸维护我:“亲家母,都是当妈的人,轩轩没了,我女儿正痛苦,你就别在这里火上浇油了。”
我老公坐在椅子上,抱着头,缩成一团,仿佛外界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我知道她儿子死了伤心,所以我就让浩浩来当她儿子。死了一个,新添一个,只要还能做妈,她就不会难受了。”
婆婆揪了一把鼻涕,顺手擦在轩轩的冰棺上,朝侄子使了个眼色。
“妈妈∽”侄子大喊一声。
这一声妈妈,让我的心脏像被一个大手紧紧拽住,我看着轩轩惨白的小脸。
我的轩轩好像在哭着问:“妈妈,浩浩他为什么要喊你妈妈,你明明是我的妈妈呀!”
我扒开侄子,把腿从他怀里抽出,站起身逼近婆婆,直勾勾得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轩轩还没火化,你就不怕他路上走的不安吗?”
“有浩浩帮他接班,他要懂事,就应该早早上路,来世别再做个短命鬼。”婆婆又抹了一把鼻涕在轩轩的冰棺上。
我看着冰棺上那晕开的黄绿鼻涕,绷着的神经侧底断了。
提起侄子,把他拖到轩轩灵像前,一脚踹到他腿弯逼他跪下,死死压着他的肩膀。
我像个疯婆子一样怒吼:“这是你哥!给我磕头!想抢你哥的位置,没门!”
婆婆嗷得一声,跳起来抓着我的胳膊,把我甩到地上,紧紧搂着她嚎啕大哭的小孙子。
“程心,你是疯了吗?郭晟,还不快来教训你婆娘。”
我一天一夜滴水未进,但我此刻爆发出所有力量,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扯住婆婆的头发,把她的头夹在腋下,拽着她死死按在儿子的冰棺上。
“老婆子,你敢把鼻涕抹到我儿子的冰棺上,给我舔干净!舔啊!”
婆婆疯狂挣扎,但嘴巴被我压在冰棺上挤变形,只能发出呜呜声。
郭家的亲戚围上来,想解围,但我娘家亲戚早就在我身边围成一圈,嘴里说着劝解的话,但身体不动,死死把我护着。
郭晟红着眼,从人堆里挤进来,他一巴掌把我扇得眼冒金花,摔倒在地:“程心,你别太过份!”
婆婆失了压制,用力把我撞开。
她用力过猛,自己没站稳,直接后倒,反冲力把儿子的冰棺下垫的桌子撞动,失去平衡,冰棺掉下来,盖开了。
“我的儿!”
我顾不得其他,发疯一般,挣扎着爬过去,颤抖的手捧着儿子的脸。
我的儿子才十岁啊!他从楼上摔下来的时候该多痛,他一定拼命喊妈妈。可是他的妈妈太没用,不仅没救他,连他的尸体也没护好,害他又摔了一次。
我想把儿子紧紧搂在怀里,就像他平时摔疼那样,只要我摸一摸,吹一吹,说痛痛飞,他就会笑着说:“妈妈我是小男子汉,不痛了。”
但妈妈死死拉着我,把我抱着,不让我抱儿子的尸体:“心心,我的乖女儿,轩轩该火化了。不要把眼泪滴到他尸体上,否则他会留恋人间,让孩子顺利上路吧。”
“嗬,啊,嗬。”我想说,妈妈让我最后再抱抱他吧,我已经没有眼泪了,但我只能发出气音。
我的轩轩就在眼前,我拼命伸着手,但怎么也碰不到他。
工作人员进来,把他小小的身体,从我眼前推走。
孩子,要被火化了。
我眼前一黑,倒进妈妈怀里。
再睁眼时,我躺在自己家床上。
“心心,你终于醒了,吓死妈妈了。”
妈妈紧紧握着我的手,爸爸侧过身偷偷抹眼泪。
我是家里的独女,轩轩是我爸妈看着长大的,孩子出事后,他们和我一样悲痛万分,短短两天爸妈就像老了十岁。
“轩轩?”我哑着嗓子问道。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妈妈哭道:“轩轩已经顺利入土为安了,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啊,你可不能再出事了,我和你爸承受不了了。”
“爸妈,女儿不孝让你们担心了,这两天你俩都没合眼,回去休息吧。”
我看了一眼妈妈身边的表姐:“表姐,辛苦你开车带我爸妈回去吧。我爸这两天太累,我不放心让他开车。”
“和表姐客气什么。”表姐一脸愤愤不平道:“郭晟太不是个东西了,轩轩烧完才去买骨灰盒,他竟然还买了个最便宜的。”
婆婆在卧室门边探着头插嘴道:“是我叫他挑最便宜的,死都死了,还浪费那么多钱干嘛?总共就那点骨灰,要我说随便买个几块钱的陶罐装就得了。”
“什么破殡仪馆,最便宜的骨灰盒都要688,根本就是坑人!”
我强撑着坐起来,死死捏着床沿,红着眼问道:“表姐,我的轩轩睡在最便宜的骨灰盒里?”
表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哭道:“当然不能,姨妈和姨夫出钱换了个最好的白玉骨灰盒。”
婆婆吐了口痰,三角眼剜了表姐一眼:“呸,真是钱作骚,花五万买个骨灰盒。”
“你再敢说一句,我明天就和郭晟离婚!”我瞪着婆婆。
她干瘪紫黑的薄唇嗫嚅两下,终是闭嘴。
我怕爸妈再不休息,身体会撑不住,我让表姐把父母送回家。
见我父母离开,郭晟才现身,端着一杯红糖水给我。
“心心,你喝点糖水补充能量。”他像平时一样对我轻声细语,好像葬礼上打我的是另一个人。
郭晟家一穷二白,他虽然考上重点大学,但毕业工作,全靠我爸安排才进了现在的单位。
我们结婚,房子车子全是我娘家出的,他家没出一分彩礼。
可以说郭晟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靠我娘家才拥有的。
我们大学相爱,他一直对我温柔体贴,嘘寒问暖,结婚后也没变过。
我一直以为他爱我,但轩轩葬礼上的一巴掌,我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在他心里,我和轩轩都没有他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