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个爹娘不爱,奶奶不疼的家中。
我以为我要被爹打死的时候。
我那弟弟突然站出来,
拉着我的手让我赶紧跑。
我自出生起,便是不受爹和奶奶待见的。
他们都喜欢男孩子,都说女孩是赔钱货。
可是我有一个很爱我的娘,她会在奶奶掐我的时候跪下求奶奶,也会在我们被爹拳打脚踢的时候挡在我身前。
可我却忘了,这是我三岁之前的娘啊
三岁之前我是有娘疼的孩子,三岁之后我就没有任何人疼了。
我三岁之后,娘在村里人的闲言碎语中,在奶奶整日的谩骂下,在爹的拳打脚踢中放弃了我。
刚开始我也会觉得肯定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所以我娘才抛弃了我。
后来时间久了,我才知道,无论我怎样做,她就是对我很不满意,甚至她也在打我的过程中找到了那片刻的快感。
自那之后,我便整日带伤。
我哭过,喊过,求饶过,可没人愿意放过我,也没人愿意救我,在村子里女孩都是如此,非打即骂,与好字沾不了边。
五岁那年,娘怀孕了。
爹自从娘不再开始拦着他打我之后,他就变了。
他不再打娘了,他口中的赔钱货也从我和娘俩人变成了我一人,他的皮带、拳头只会落在我一个人身上了 。
我是庆幸的,庆幸娘找到了救自己的办法,可我,什么办法都没有。
奶奶找村里的道士帮忙算过,娘这胎必定是个男孩。
奶奶也不再整日骂娘是不会下单的母鸡了,她整日忙着杀鸡炖汤给娘补身子,就盼望着娘能生出个大胖小子来,好让李家有后,关于我的存在,没有任何人承认我也是李家后人,他们的孩子。
爹和奶奶每日都会去看望娘,陪着未出世的弟弟说话,我也想去。
可他们都不让我去,怕我影响了他们家的生子运。
一日,爹外出工作去了,奶奶也到处去给娘找土鸡,这下,家里就剩我和娘二人在家。
奶奶临走前特意嘱咐我不能去打扰我娘的清净,也不要在她面前晃悠,不然就让我爹打我。
我很想去看看她,看看弟弟。
自从娘怀孕后,我就再没见过她。
爹和奶奶防我防的很严实。
我犹豫着,我想去见他们,可我也实在被爹打怕了。
「招弟,招弟,你快进来,娘想喝水。」娘的声音传了出来,温温柔柔的,就像以前那样,虽然她也打过我,可她是我娘。
我想了许多,想着只要仔细点不被发现,只要娘不说,不会有人知道的。
可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我最信任的娘会将这一切告诉爹。
这是我今天第二次见到她。
不久前我进来给她送了水,但是她没有喝,她将水泼在了我的身上,对着肚子温柔的笑道:「乖儿子,快见见你的小保姆,以后你们可要好好相处啊。」
她已经怀孕九个月了,再过不久就要临盆了,肚子里的孩子似乎听到了她的话动了起来。
她满意的笑看着肚子。
第二次见到她就是现在了,这是爹娘的卧室,爹一醉酒、一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就会打我和娘,所以这间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有我们的血,已经分不清到底谁流的血更多了。
自从娘怀孕后,这间房便是我的禁地,爹怕我的血影响了胎气,就连打我都换到房间外面了。
今天我再次被掐着脖子拖到了这间房内,原因竟是娘说弟弟喜欢看到我。
我早已经麻木了,对这一切,或许对娘还曾有过幻想,可今天一切幻想都被打破。
我被爹一把摔到地上,随之而来的便是中年男人的腿脚,这脚有多重,我很早之前就领略过了。
「赔钱货,是不是跟你说过让你别进房间,没长耳朵吗?」
这一刻我对娘仅剩的那点喜爱也消失了,我明白了,她让我进来无非就是想逗弟弟开心,我却傻傻的以为她是想我了。
是啊,她很早就跟我说过的,我是她的灾星,要不是我,她不会受那么多罪,要是我是个男孩,她不会被村子里指指点点抬不起头、不会被我爹毒打、不会被我奶天天嘲讽挨骂。
所以只要弟弟出生了就好了,那样李家就有后了。
我望着娘的肚子,跟所有人一样对未出生的弟弟寄予了我所有的希望。
我趴在地上哭喊着、求饶着,我知道,只有我求饶、哭喊,才能让他们得到满足,却也会让爹越打越起劲,可是我没有办法。
我试过忍着,不哭不叫,可是真的好疼啊,疼的全身都散架了。
娘就坐在床边轻抚着肚子说爹打的好,说弟弟爱看这些。
就在我快要昏迷过去时,娘才善心大发的说:「好了大柱,别打了,再打儿子出生就没保姆了。」
我爹这才停了脚,提溜住我的衣领,将我扔出了房门:「赔钱货,老子今天就先饶了你。」
我趴在院子里,慢慢的适应着浑身的伤痛。
「贱蹄子,死了没。」奶奶走过来踹了我一脚,我的手缓慢的抬起来在空中小幅度的挥了挥,证明着我还活着。
「没死就赶紧滚回你的屋子里去,晚上叫一宿打扰我老婆子睡觉,现在还要躺着趁我老婆子起夜吓我老婆子是吧。」奶奶骂完,朝我吐了口口水就连忙向茅厕走去了。
我蓄起全身的力气,缓慢的朝我的住处爬去。
说是住处,不过是一间狗屋。
那时候土狗、流浪狗很多,我爸便建了这座屋子,想着养些狗卖狗肉,可才喂养不久,生产大队就到处抓捕杀狗的人,不管家养还是流浪狗,一个都没放过,我家喂养了那么多,第一个遭殃的便是我家。
自从我娘也不管我之后,给我扔了两床被子,防止我被冻死后,这个狗屋便成了我的房间。
幸亏我家小,这狗屋离他们的房间也不是很远。
我慢慢的爬,竟然还在我奶回房间之前爬到了我房间门前,这应该是今天最幸运的事了,又少挨顿骂、受顿打。
我没有爬进去,就这样仰面躺在院子里,发着呆。
我有想过跑、想过离开这个家,可是我太小了,而且一身的伤,根本跑不出这个村子。
村子里的人都是互相照应的,男人自在轻松,无人管束,女人都一个个被监视着,奴隶般的活在这炼狱的世界。
我看着天上的星星,只觉得它们真好,真幸福,只有晚上才出来,并且无拘无束的。
不像我,被困住了自由,想跑也跑不出去,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弟弟的出生是全家喜闻乐见的,当然,也包括我。
我对弟弟的出生寄予了莫大的希望。
或许他出生后,爹娘和奶奶都会将全部重心放在他身上,对我的偏见也会少一点。
他们的确将全部的爱都倾注在弟弟身上,可对我的偏见却丝毫未见少转。
因为弟弟看见我被打,会乐的咯咯咯的大笑,所以我每日都要在弟弟面前被打一顿。
时间长了,只要弟弟一哭,爸爸就会扯着我的头发将我拉到弟弟面前打。
你说他们多偏心,明明被打的是我,却连被打都要抓我去到他面前。
或许是老天可怜,我日日在这样的毒打下,竟然还顽强的活了下来。
我想过反抗,可小时候就被压着打,反抗的心思没多久就会被拳脚给打压下去。
弟弟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德福,李德福,家里人盼望他福德满全。
他一出生就有了姓氏,而我还是在弟弟出生后,奶奶觉得我这么名字还是有那么点应景,所以才给了我李姓。
李招弟。
村子里这样的名字太多了。
招弟、盼弟、来弟、若男、盼男……比比皆是,她们一出生这个名字便烙在了她们的身上,一辈子都摆脱不掉,也区分不开彼此。
而我是幸运的,有了姓,这一切都得益于我的弟弟。
后来他们不是没尝试过再生,在他们看来,一个男孩子还是太少,村里人讲究血脉,而血脉只有男孩子能继承,但可能是因为生我之后遭了太多毒打,身体坏了,我娘怀一个流一个。
到最后,就再也怀不上了。
每每想到这,我娘便会怨恨的看着我,怪我拦了她的生子路,占了她的肚子,随之而来的便是我娘的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