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我居住的屋门被一脚踹开,明晃晃的火把刺的人睁不开眼,随之响起的是尖锐的质问声。
“好你个淫妇!身为将军府的妾室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偷人,说!这是第几回了?”
为首的正是将军府的正牌夫人,而她怀里抱着的,是我还未满月的儿子。
我不知所措的起身欲辩解,谁料床榻下突然钻出来一个男人,他裸着上身,手中紧紧攥着我丢失许久的鸳鸯肚兜。
“夫人饶命……是……是徐月儿勾引的我……”
五雷轰顶。
01
我是将军府里唯一的小妾。
但我的命运却比随便一个丫鬟都要差劲。
自幼长于边关的我,从小就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连年的战火打的人心惶惶,贫穷落后充斥着我们的村落。
两年前,爹娘为了给突染重疾的弟弟治病,以五两银子的价格将我卖给了将军。
彼时他刚打了胜仗,骑着高头大马率着众部下从我家门口经过,刚巧碰到了正舀春水的我。
四目相对,我见了异乡生人只觉惊怕,殊不知命运自此已改变了轨迹。
爹娘千恩万谢,只觉遇到了救命的天菩萨,出生显赫外表俊逸不说,还愿意为一个粗鲁丫头的贱命奉上五两银子,好似这是我修行百年得来的造化。
于是当将军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的时候,我坚定地点了点头。
02
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将军是要带我回去做妾室的。
他告诉我,府里虽然已有一位夫人,但他夫妻二人是因当年皇帝赐婚才结为的连理,多年来并无几分真情。
对我,才是真正的心之所向。
他说:“你安心在府里住着,自此以后本将军绝不会再纳别的女子。”
我信了。
入府第三天,将军府的老夫人指名要单独见我。
说不怕是假的,都说大户人家规矩多,生怕哪句话说错便要被打出去。
贴身丫鬟采儿安慰我说老夫人脾气很温和,叫我多把近日学来的规矩练练,她老人家一满意说不定还会有赏赐。
所幸老夫人果真如下人们所说的那样,待我比娘待我都要好,只是略微问了些我家中的情况,再者就是嘱咐我要伺候好将军。
这时我才知晓,原来将军年过三巡竟还未有子嗣。
后来采儿告诉我,将军原有位青梅竹马的表妹,只可惜抵不过如今的夫人身世显赫,是宋丞相嫡出的女儿,她的亲姐姐,正是当今的中宫皇后。
所谓皇恩,不过是制衡的手段,而为了目的达成,当年青梅竹马的表妹也不明不白的死了。
所以哪怕宋静云风风光光嫁到将军府五年有余,将军的态度也一直不曾有过转变。
直到我的到来。
03
这是我入府以来最忙碌的一天,上午刚拜见完老夫人下午便被带去了宋静云的住处。
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将军夫人,她比我想象中的模样还要美几分。
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
在世俗乡野中,我还从没有见过比将军夫人更美艳动人的女子,一时间不由得看呆了,竟连礼也忘了行。
采儿在背后小声咳嗽了一下,我才如梦初醒般跪了下去,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
宋静云盯着我细细打量了半晌,半天才抬手,我以为是示意我起身,谁料她只是端起了桌边的茶水,慢条斯理地喝着。
主母没有发话,我只得重新跪了下去,不知怎的,虽然宋静云是笑着的,但我却没来由的慎得慌。
良久,她才挥手让我起来,采儿想来扶我,却被一个眼神吓得退了回去。
我忍着跪麻的不适强撑着站起身,宋静云依旧是优雅地喝着茶,丝毫没有让我落座的意思。
“听说你是将军从边关买回来的?”宋静云淡淡开口,像是替我打抱不平似地说道,“为了区区五两银子连女儿都卖,怎配称得上爹娘二字。”
我不知该怎样接话,只是顺从地低头注视着地面,接受着主母的训话。
“你来了便安心住下,府中人少,你也该早日为将军添丁才是。”
我点了点头,突然想到这恐怕也是将军纳我为妾的重要目的吧。
有个孩子傍身,或许对我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
04
入府的第六个月,我有了身孕。
这个消息把老夫人高兴坏了,赏赐源源不断的送入我的屋内,将军更甚,还特意为我安排了小厨房来单独准备一日三餐。
我摸着日渐隆起的腹部,欣喜的同时担忧也愈渐加重。
正如入府当日将军对我的承诺一般,他待我极好,还命人教我读书认字,闲暇之余还会带我去府外骑马射箭。
他告诉我,已经命人去过我家,弟弟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
爹娘知道我成为了将军的妾,乐的不得了,我想,多半是为了收到的金银财宝吧。
但是自打我初入府时拜见过宋静云后,她便对我后面的请安一直拒于门外。
将军说这样也好,免得徒生事端。
但是我始终记得宋静云看我的眼神,还有她端着茶杯的姿势。
采儿也是怕她的,说她有权有势,仗着皇权连将军都要忍让三分。
“不然当年害死柏柔姑娘,怎还能活到现在。”说完这话采儿立马后知后觉的捂住了嘴,紧张地朝屋外望了望。
柏柔,原来她就是将军真正爱慕的女子。
我心中一阵发酸,又不免有些害怕。宋静云能在当年除掉柏柔,如今未尝不会再动恶念。
兴许是看出了我的忧虑,采儿笑着哄我道:“夫人尽管放心,今时不同往日,有将军护着,就算皇上也奈何不了你。”
我噗嗤一声笑了。
05
来年春天,我顺利产下了一名男婴,作为将军府里唯一的长子,喜讯一出就得到了皇帝亲赐的名字。
连敏叡。
可是我还未来得及多喊几遍“叡儿”,一道从宫中传来的口谕便让我跌入了深渊。
宋静云早早就写信求了她的皇后姐姐,若此胎为男,便让把我的叡儿交给她来抚养。
奶娘来抱孩子的时候,我因生产落下的腰痛无法起身阻拦,采儿鼓足勇气说了句“要抱走也得等将军回来同意了才行”便吃了个大嘴巴。
采儿捂着脸不敢再多言。
早在叡儿生下的第三天,将军便被派去了外省,少说也得两月有余才能回来,当时只觉突然,不成想原来早有人打好了算盘。
临行的前一夜,他一遍遍吻着我的额头,反反复复摸着叡儿红扑扑的小脸。
他说,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让我好好照顾我们的儿子。
他让我等他回来,他要给我平妻的身份。
那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流泪,小时候没看好弟弟挨了打,棉袄被鞭笞露出了里面的稻草,我也不会哭。
但面对如此爱我的男人,面对他的情份,面对我们生命共同的延续。
尽管我们的身份有着云泥之别,但这一刻,我相信了命运的安排,我要好好守在他的身边。
我要代替柏柔,好好照顾他。
06
连敏叡被抱走的当晚我就发起了高烧,老夫人派人来看过我两回,都在门口被宋静云底下的人给拦了回去。
采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几次央求守在门口的丫鬟去请郎中,得到的回答都是需回了夫人才行。
实际上,她们压根就不会去请示宋静云。
将军府的继承人已经有了,而我的存在,无疑是一个定时炸弹。
烧的迷迷糊糊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好像就是当年的柏柔,不知道她是怎么个死法,是不是也这么孤苦无助。
“夫人,您可算醒了,吓死采儿了!”
春日的阳光竟也这么夺目,我朝四下看了看,还好,我还活着。
“亏了昨夜老夫人来得及时,否则……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