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规蹈矩了一辈子,临死的时候回想我这一生。
16岁,青梅竹马的心上人为了别的女子跟我退婚了。
17岁,我一气之下嫁了人,夫君才学平庸,喜爱美色,妾氏纳了一房又一房。32岁,夫君酒醉之后猝死在了花魁的床上,我成了满京城的笑柄。
38岁,三个庶子算计我的嫁妆被我赶了出去。
42岁,母亲过世前拉着我的手,心疼地说没有保护好我,最后走得都不安心。
45岁,我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再一睁眼,我回到了16岁。
母亲端坐在我的床前,面容红润,安慰道:“既然他许修柏中意旁人,那便算了,我们嵘嵘定要找个更好的夫君。”
“母亲,我求您件事儿。”
“除了天上的星星,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我一字一句。
“我求母亲进宫求一份旨意。”
夏日的午后、阳光温暖。
丫鬟我惬意地躺在院子里的大树下的躺椅上,郁郁葱葱的树叶挡住了阳光。两个大丫头,一个给我扇风,一个把剥好的橘子送到我的嘴边,而我只需张张嘴就好了。
茯苓把一瓣剥好的蜜桔小心翼翼凑到我的嘴边。
“郡主,前门来传话,说世子回来了,现在正在春益堂跟老爷说话,估计快要回来了。”
“哦……回来便回来。”
说完我看了一旁打扇的紫苏:“停下作甚?”
我把橘子含入口中,对于丫鬟的提醒无动于衷。
这个季节能吃到橘子的满京城也没几个。
这还是二哥让人快马加鞭从岭南送来的。
天气炎热,水果不易保存,从南边运回来路上就已坏了大半,挑挑拣拣好的最后也就得这几篓,母亲知道我爱吃这个,差人把大半都给她送来了。
我让身边的丫鬟给婆婆送了两篓过去,其他的都在这里了,昨夜真的太累了,现在躺在这里真的昏昏欲睡。
朦胧间一个有力的脚步声走到我身边站定。
我不必睁眼去看,这必定是我的那个俊俏夫君,这护国公府的世子许修柏。
“躺在这里成何体统,起来。”
听听,他这对我这是什么语气。
但我丝毫不生气,因为我只需一句话就能让他闭嘴。
拿掉盖在脸上的帕子,我斜睨了他一眼。
“我太累了,你昨晚把我弄得好疼,睡在床上我浑身不舒服,就想躺这里,不行吗?相……公……”
我故意拉长嗓子,眼看着他俊俏的面皮从白变得青红交加。
他手指抬起来指着我:“你,你说这个干什么,不知羞耻。”
说罢甩袖进屋了。
身边的丫鬟都低着头不敢看我们。
我知道她们在偷偷地笑,毕竟茯苓抖得连橘子都剥不好了,我等了半天也不见她给我喂下一个。
几个丫鬟都是跟着我陪嫁进来的,从小跟着我一起长大,向来见不得我受一点委屈,眼见徐修柏对我如此态度,心里都愤愤不平,如今看他吃瘪都在幸灾乐祸。
我从小就喜欢这位定国公家的世子。
我们两家门当户对,从小我就被封了郡主。
而许修柏是传说中的京城第一美男,又出身高贵,文采武艺样样拔尖,这样的一个竹马,直接导致我的审美一直都是以他为标准,眼里再也看不见别人。
可是长大后他居然喜欢上了通政司参议林大人家的庶女。
据茯苓和紫苏说,那个小门小户家的庶女不知使了什么狐媚伎俩,勾得世子居然连侯爷的话都敢违抗,非要娶她,闹得满城风雨。
我听到这里有点汗颜,通政司参议是个正五品京官,也不能说是小门小户,但谁让宰相门前七品官呢。
没错,我爹是当朝宰相,我娘是皇帝的堂妹。
所以我的丫鬟说五品官是小门小户也算没错,从前她们也没有如此盛气凌人,大概是从我因为徐修柏闹着要娶那个女子,悲愤之下生了一场大病之后,我身边的丫鬟开始提起那家人就是如此态度了。
许修柏闹成那样也没能娶上那个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子。
我醒过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看到我的父亲母亲和哥哥全围在我的床前,一个个面容憔悴,尤其是母亲,病床前守了我几日,见过醒来无事了,心神一松就生生晕了过去。
我重生了。
我要嫁给许修柏。
爹娘和哥哥坚决不同意。
“这样一个不知轻重的男人怎么能托付终身呢,何况他心里有了别人,怎么配得上我的宝贝妹妹?”
大哥说到许修柏的时候,满脸鄙视,仿佛他是那地上的癞蛤蟆,而我是高高在上的天鹅,我严重怀疑他是带着偏见说的这话。
说实话,我早已记不清许修柏的模样了。
但两天后许修柏上门请罪。
我偷偷躲在屏风后面,只一眼我就怔住了,年轻时的徐修柏,实在生得过于俊俏了点。
站在厅堂里,使得屋里都亮堂了几分。
他头戴银冠,青丝垂顺,穿了件鸦青色的骑装。
腰间缀着白玉佩,气质风流,仪容秀丽,不愧是大家族里培养出来的世子。
确实当得起京城第一美男的称号。
上辈子因为此事我没嫁给徐修柏,过了两年我与内阁学士的次子成婚,婚后我才发现他早已有了数个通房,因为此事我不愿与他亲近,而婚后两年我还没有怀上孩子,然后不得不停了通房们的避子汤。
想到上辈子我那憋屈的一生,我更加坚定地要嫁给徐修柏,反正没有爱情,我就要嫁个我看着最顺眼,最好看的,何况徐修柏的母亲治家颇严,没有那些妾室通房的肮脏事。
再说上辈子的许修柏与那女子成婚不过半月,就发现他的新婚妻子早已与人珠胎暗结。
那女子按律要被浸猪笼的。
但是徐修柏顾念着夫妻一场,不忍心断送她的性命。
竟是宁愿舍了自己的世子之位把她远送他乡。
最后自己孤独一生都未再娶。
想必是对那女子情根深种。
父母亲说什么都不肯同意我嫁给徐修柏,还举出了诸多例子,向我表明了强扭的瓜不甜。
对此我只用了几句话就把他们说服了。
“母亲所举例子,那些女子的身份都不高,而我贵为郡主,就算他不喜欢我也得敬着我。”
“再说了,就算不甜我也得摘下来尝尝。”
父亲和母亲听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确实,这满京城也就许修柏最拔尖,再说以我们女儿的身份,嫁过去他也只得敬着,谅他也不敢欺负我们女儿。”
母亲亲自进宫求皇上赐了婚,许家见了赐婚圣旨都是满脸欢喜,毕竟儿子虽然优秀,但闹出这种事也是不光彩的。
至于许修柏,他的想法没人在意。
就这样我十里红妆嫁给了许修柏。
据我的丫鬟说,整个婚礼上,许修柏连笑都没笑过,一直僵着脸,茯苓说这话的时候,气得咬牙切齿,连带着那张清秀的小脸蛋都有点扭曲。
那时我坐在喜床上,一边翻被子下的花生吃,一边说:“管他高不高兴,我高兴不就行了。”
说完这话一抬头我就看到我那穿着一身大红色喜服的相公,正站在门口,脚步微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想此时的情况他估计也有点懵,新娘子不是应该害羞地等在房间里等着他揭盖头吗?
现在那个翘着二郎腿,手里抓着一把花生的人真的是他从小认识的郡主吗?
我看着许修柏愣神的样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心里对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眼光真的好啊,如此失落颓废的样子都格外好看。
“看什么,进来!”
我叫他进来,他不但不老老实实进来,反而往外退了一步。
这一举动惹怒了我,我是郡主,可不是他放在心尖上的那个柔弱知礼的庶女。
“世子爷喝多了,还不去扶他进来。”
我对着身边的丫鬟吩咐了一句,她们立刻反应过来走过去,半扶半推地把许修柏扶了进来,随后出去关上了门。
今夜是我的新婚之夜,我可不会委屈自己。
我摸了摸怀里的瓷瓶,这是出嫁前母亲给我的,说是可以促进感情,怕我新婚之夜遭罪。
这药寻常人家只用一粒放在香炉中燃了即可,助兴暖情,是个好东西,但对付许修柏,我是直接下在了他的酒里。
整整三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