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曾说非我不要的男人,用炙热誓言步步背叛而去。 我诊断书出来那天,亲眼瞧见他出轨。 这个人辜负我,我不要他了。
###第一章
我要爱你一辈子。
这是最不自量力的话。
“我在买房。”
公墓管理处办公室里的糖果真能抚慰人心,我嚼着一口酸酸甜甜的果味硬糖,对着电话回答,话音含糊。
此话一出,对面的小哥还有电话那头瞬时陷入沉默,默契得诡异。
我抬眼朝他笑笑请他轻松些,继续用中性笔在各项合同上签名。
“你买什么房?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或许这个消息太过震惊,以至于陈承消化半天才勉强挤出这两声问。
为着翻页,我干脆把电话夹到脸侧,一用力嚼碎糖果:“没有,跟你开玩笑呢,我就出来逛逛。”
说到这,我已经在使用人姓名和立碑人上面签好了自己的名字,再敷衍着说一会回电。
才按断电话,售坟小哥就急急开口:“女士,建议您还是同爱人商量商量,毕竟墓地购买使用是有年限的,另外您这也提供不了火化证明……”
小哥面宽眉厚待人和气不刻意,是个难得一见的良心销售。
就是说话略带磕绊。
从我过来言说要给自己买墓地开始。
“商量过了。”我扬扬手机,“刚才我告诉他了。”
我对所谓“买房”做出解释,小哥只能回以沉默。
“至于火化证明,主要是我现在还没火化,但我又给不出具体时间,而且我家那个。”我这个做客户的反倒劝起小哥来,“他不大知道我喜欢什么,所以想趁着自己还能做决定时把喜欢什么石料什么雕花给选了。”
已婚女人带着身份证户口本单独出来给自己买墓,没跟丈夫说明,也没买合墓,甚至连价都不讲,看起来相当一心求死。
我晓得这事有点怪,所以十分善解人意地尽量说得平和些,反观小哥脸色,估计心里头已经想象了好几出狗血大剧了。
他小心翼翼劝:“您别嫌我多嘴,我做这行许多年了,生生死死瞧的也多,好好活着……”他憋了又憋,没能憋出什么话来,“就是好的。”
感情是把我想到寻死觅活那条道上了……
现实没那么多狗血,我把合同推回他面前,好心情地打开手机相册划拉几下抬给他看。
“我脑癌,治不了,今天刚查出来,死不死的,也就这一两个月的事了,早早准备也是好的,至于我爱人,怕他伤心,我还没告诉他。”
小哥彻底闭牢实嘴巴,终于肯低下头仔细检查合同。
办公室一下子安静,连烧水的壶都不肯哼唧几声。
不知他是出于同情还是别的原因,检查的尤为仔细甚至要帮我力求多些优惠,我感激且耐心地等着。
没告诉丈夫癌症是真的。
怕他伤心?
这倒未必。
我实在想不出来陈承要是知道这事会做什么反应,结婚那么多年我两相处的毫无默契,直面死亡这事我是头一回,自己也乱阵脚。
才出公墓,车还没拐上高速,电话又响了我一个心惊。
不是陈承打的。
“姐!!步行街南口,你快过来!!”
电话那头是我如今为数不多的朋友,插花班认识的热心姐妹扬枝,她语气焦灼,急等着我去捉奸。
车内音响把她陈述奸情的字句立体循环播放,我应着声,把副驾上的那封医院诊断文件甩到后座。
“嗯,我这就过来。”
我这说话的调调实在像心灰意冷,又像暴风雨前的平静,眨个眼就能提刀杀人。
倒让她一下怯了,“姐……你还好吧?”
关心则乱问了这么一句废话。
我咂了咂嘴,如实回答:“我不太好。”
毕竟才过了足以荣登我人生灰暗之最的一天。
早上去医院被告知脑癌,只能做手术,完全没得选,不做就等死,做了可能就会立刻死。
下午自个逛到城郊给自己买块坟,还善心大发地安慰了一通售坟小哥。
果然好人未必能有好报,陈承大街上跟人你侬我侬还让别人瞧见。
婚戒在我左手上拼了命地闪着灰蒙蒙的光,我看着好笑。
###第二章
对面是出了名的网红咖啡厅,花廊配着大落地窗,灯光细节到位,让坐在临窗的男女一起混入一片暧昧粉红。
远远瞧着,画一样。
鲜花气球围着,少女意味十足。
杨枝拉着我紧张兮兮地藏在街这头的服装店,这家风格走中性干练,装修简约现在,我们头顶只有惨白的镁光灯,把她鼻尖那些小汗珠照得闪闪发亮。
“他们从四楼那家高定一路扫荡下来,瞧见没,那脚边一堆购物袋,这会逛累了又被拖着进去喝奶茶,我瞧着也没喝几口,倒是贴着脸对嘴说了好多话!”
扬枝恶心地皱着眉,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和紧张,她丈夫我见过,是个中规中矩面貌平和的憨厚男人,用技术发家,实力浑厚用不着打场面话,闲下来就爱钓鱼品茶,属于丢进人群都翻不出花的长相,也做不出陈承这样的事,扬枝也没机会捉奸。
她三言两语精准汇报完消息,又扒着衣架从缝隙里去盯那边的人,恨不得用目光做刀,把他们捅个三刀六洞。
反倒是我瞧着玻璃里自己的脸,平静得像个局外人。
她嘟囔几句,偏头看我没反应着急起来:“你!你说些什么呀,他都这样了,你……你反正得说些什么!”
我只能苦笑。
这该说什么,陈承善于钻营,这样的事闹到我面前,也就几年前那一回,之后他向来遮掩得不错,没想到偏偏今天被扬枝逮个正着。
这事我想了那么多年没想明白,这下被明晃晃撕破,遮羞布都来不及给找一块,我又能跟扬枝说什么。
“我给他打个电话吧。”
扬枝似乎对我这个决定还是不太满意,她面上有怕,但是估计我要是说现在过去手撕渣男她也愿意陪我。
我拍拍她的肩,善意心领了,她备受鼓舞,目光愈发坚定。
陈承第三通电话才接起来,因我接二连三的骚扰,害得两人频频低头看向他的大衣侧兜。
他不想接我电话。
但他从不会挂断我的来电。
“喂?”
他接起来,确实没把先前我说要买房放在心上,反问我,“怎么了?”
我问:“你今晚要回来吗?”
他说,今晚全部门加班,回不去。
余光里扬枝眼睛瞪得滚圆,我顾不上细看。
对面两人一同围着的鲜红围巾还被他不停扭头安抚的动作被拉直,放松。
再拉直,再放松。
我看得很清楚,那条红色起伏不停,很像一条垂死挣扎的心电图。
我是有些自欺欺人了。
医院说得不对,不止脑袋,我心脏里一定也生了瘤子。
它这会正让我疼得喘不上气。
“嗯。”我举着电话,才张开口,莫名的寒气就疯了一般往肺管里窜。
明明有那么多人来人往,就是拦不住那对柔情相靠的身影。
我看得很清楚。
“我知道了。”我说,然后又很耐心地问了一遍,“所以你今晚要回来吗?”
“说了开会。”陈承开口带着些烦躁,“你非要这种时候不懂事?”
他抬起手冲身边的姑娘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说话。
抬的左手,看不清我们的婚戒还在不在无名指。
同时,我手机听筒里响起他的声音。
“所有部门都等着我,你还要闹吗?”
闹。
怎么不闹。
看着他们紧紧贴在一起,想着他曾说这个世界上只爱我一个。
我用力地把手机按在耳边,拼了命地让自己声音温和些:“陈承。”
他最烦我这样没有声调的跟他说话。
最怕我连名带姓的叫他。
果然,他正准备抬臂揽上娇软的手猛地一滞,再开口就带些恼羞成怒:“你到底要说什么?”
画面实在滑稽,我笑着笑着才发现眼泪已经滚了满脸。
我要说什么,是你先骗我的。
我要势均力敌,我要说一个更狠的谎。
我告诉他:“我不走。”
“莫名其妙。”
挂了电话,我还是喘不上气,毫无形象地砸着泪珠子低头呆了许久。
本来不应该这样,也不是第一回知道,怎么还会难受得要命。
难道脑里生颗瘤子还会让我多愁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