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余溪澄,可以陪我久一点吗,我需要你。
他沉默了几秒,说:“你需要我,我就在。”
答非所问。
可我不管。
将死之人奢求点他的陪伴,这不过分吧。
(一)
在火锅店里,我拍拍吃饱了的肚子,靠在余溪澄的肩头。
“下午去猫咖吧!”
“之前不是去过一次了吗?”他挪开我的头,向外坐了一点。
我没在意他的小动作。
“我深情,我就喜欢猫咖那只大白猫,不行吗?”我往他身边挪了一点,不留一点缝隙。
“等情侣周结束吧。”他没再挪动,夹起一筷子羊肉塞进嘴里。
自始至终没看我一眼。
我还是不在意。
我知道他只是为了混分,才找我组队当情侣的。
他不喜欢我,从一开始就是。
我从家追到大学里,也没能让他正眼看我,哪怕一眼。
不过他比那些负心薄幸的人倒好,只是跟我保持着距离。
没有明显的厌恶。
起码我是那样认为的。
我们没再说话,他夹着菜,刷着手机。
时不时点开聊天框,跟我不认识的人聊上一两句。
他都这么无聊了,也不跟我主动说起一句话。
我见好就收,往旁边挪了一点,背靠在沙发上。
盯着他的侧脸,陷入了回忆。
上高二那年,家里意外着火,父母原本逃出来了。
可他们又原路折返。
为了救我那“妹妹”。
结果她锁了门,我爸妈敲不开。
最后就那么死在里面了。
我下课跑回家,就看到那一幕:烧黑的房子和消防员抱着奄奄一息的她。
我恨透了她,她跟我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不仅抢走了我父母的爱,现在又抢走他们的生命。
我扑到消防员身上,想把她扯下来,狠狠打一顿。
可余溪澄一把抱住我。
等我没力气哭闹之后,把我禁锢在他怀里。
拍拍我的背,摸摸我的头,轻声安抚着我:“不哭不哭。”
那天之后,我便成了他的小尾巴。
他做什么我都要跟在他身后。
为了跟他一起坐公交上学,克服了睡懒觉的毛病。
每天抱着题去问他。
有时候他会烦,可我只会说:“我是孤儿了,我只能跟你。”
这话很管用。
他听到就会软下来脾气,顺着我。
“吃完了,我们走吧。”他擦了擦嘴,把围裙拿下来,先去结账了。
我早就习惯了他不等我。
于是慢慢悠悠收拾自己的包包,补了点口红。
不错,很漂亮。
很多人都夸过我漂亮,可余溪澄没有。
他靠在前台,低头打字,嘴角微微上扬,看着聊得很开心。
我还是有点自私的,不想看到他和别人聊天,还是占用我们独处的时间。
所以径直跑到他身边,催促着他走。
他终于主动说话了:“一会去哪?”
既然他都问了,我就不客气了,拿出来手机翻找着“情侣任务”。
我刚想说要不要一起去游乐园。
余溪澄便开口了:“算了,今天下午先回学校吧,我有点事儿。”
我没回应,希望他能收回他的话。
可他说完便开门走了。
那话不是跟我商量,是通知我而已。
(二)
助学金评选开始了。
我以为会是私下交给评议组评选,结果没有想到,还得演讲。
评议组的组长是余溪澄。
虽然我经常拿着“我是孤儿”这件事来磨他,但每次都能成功,也只不过是因为他心软,可怜我罢了。
在这么多人面前,剖开伤疤,说实话,我心里还是很抵触的。
在进会议室之前,我见到了余溪澄。
他温柔地安慰着每一个来评选的人,让他们不要紧张,不要害怕。
我站在不远处,等着他来安慰。
可他略过了我,眼神只留在我身上几秒,便拿着资料进去了。
我抿抿嘴,咽下口水。
可能他是因为“情侣”这个身份才故意避开我的吧。
我给他找了一个相当不错的理由。
“我叫楚若羽,是个孤儿,我爸妈被大火烧死了......”
评议组的人瞪着眼睛,好像没见过比我还惨的人。
我眼神掠过他们,直勾勾地看着余溪澄。
妄图从他眼神里读出来一点同情和怜惜。
可是没有。
他早已习惯,甚至有点不耐烦,好像每一次说这件事都是为了给我自己谋利。
不过这次也是,为了那几千的贫困补助。
评议组的人问我家里还有没有亲戚,我摇摇脑袋。
家里只有远房亲戚,还不熟。
远亲不如近邻。
没上大学之前的那两年,我是被余溪澄他们家接济的。
上大学后,自己打了好几份工,才勉强交齐学费。
爸妈留给我的钱我一分还没动。
那是我的葬礼钱。
我讲着打工的经历,被人骗、被人欺负的事情,讲到最后,我自己都哭了。
我不清楚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还记得我18岁生日那天,路过一家宴会厅,里面在办成人礼。
我扒在那大玻璃上看着,里面的女孩身穿精致的礼服,身边有爱她的爸爸妈妈。
他们笑得很开心,手握着手一起切蛋糕。
我不羡慕那隆重的成人礼,不羡慕那女孩身上的亮片礼服,也不羡慕那个看起来很好吃的蛋糕。
我只羡慕她有爸爸妈妈。
那天,我拿着五块钱买了一个很小的蛋糕,店员姐姐看我可怜,送了我两根蜡烛和一盒火柴。
买完我立马跑向宴会厅。
里面放着好听的音乐,我听着那女孩父母对她的告白,假装是我爸妈对我的叮咛。
我乐得自在,就着那热闹把蛋糕都吃了。
我红着眼看余溪澄,可他躲开了我的眼神,甚至有点不耐烦。
“讲完了吧,你先出去。”余溪澄在本子上勾勾画画,还是没抬头看我一眼。
我看着他的反应,第一次这么失望。
评选工作结束,公示栏里有我的名字。
我关了手机,打算睡一会。
可余溪澄来消息了。
我故意赌气,两天没理他。
“月底能结束情侣任务吗?”他不痛不痒地来了这么一句话。
我以为他会问,我是不是在演讲完后心情不好。
“不能。”我回了两个字便继续生着闷气。
口嫌体正直,大概说的就是我。
那晚上,余溪澄给我打电话。
我刚想问怎么了,就听到那边乱哄哄的声音。
“你能不能过来一下,我好想你。”他用着委屈巴巴的声音,逼我向他低头。
“你喝醉了。”我按压住心里的躁动,假意试探。
幻想着可能没有我,他不习惯了。
“我在风韵酒吧,包厢23号,你能不能来找我。”他喝醉了,还要这么无理的要求我。
我只回了个“哦”,假装不情不愿。
可挂断电话,我立马收拾,随便提了一件外套便走。
酒吧的灯很晃眼,我避开男人们色咪咪的目光,终于找到了包厢。
推开门那一瞬间,屋里的人齐齐看向我。
我有些不知所措,扣着衣角。
余溪澄哪儿还有醉的样子。
他清醒得很。
我硬着头皮走到他身边,蹲下来问:“你有没有事?”
他眼皮向上翻,睨着我。
“为什么来找我?”
“可不可以出去说?”我实在受不了一屋子人的目光,好像是观看马戏团的猴子。
“就在这说。”他语气凶了起来,不容置喙。
“因为我喜欢你。”我低下头,用仅他听见的声音说着。
这是我第一次明目张胆的告白。
少女的尴尬一下子涌上来,我的脸一瞬间变红。
余溪澄听到这话后,向后一靠,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可我没有看见。
像个又蠢又笨的鹌鹑一样,在他脚边低着。
“因为我喜欢你。”
余溪澄放出来了刚刚的录音,声音调到最大。
我猛然抬起头,不敢相信。
他无所谓的把手机扔在桌上,一副胜利的神情。
周围人开始起哄。
“亲一个亲一个。”
我无处遁形。
真心话大冒险,他赢了。
包厢的灯光一晃一晃,在我脸上变换着色彩。
把我的羞耻照得一览无遗。
我起身想要离开这里,可被他一把拽到身前。
他的嘴唇印在我嘴巴上。
酒精的味道在我嘴里散开,冲得我想咳嗽。
我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可他死死掐着我,根本动不了。
他闭着眼,不带感情的撕咬我。
我就睁着眼看他,眼泪不停地从眼眶里流出。
他赢了,但他还是亲了我,像是奖励我这么乖,可以任由他使唤。
佛说,香飘的每一瞬间都是不确定的。
而此刻,我是他的赌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