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死去的第二天,我回到了人间。
阎王说地府的鬼流量饱和,让我去人间再晃几年。
于是我成为了一个冥灵。
回到人间的第一天,我就赶上了皇上与天妃成亲的大日子。
我来人间的目的,就是破坏他们建造的天梯,打碎他们的通天梦。
【A】
我是一个护国大将家的孤女。
在十五岁那年,整个将军府,除了我之外,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死绝了。
我不记得他们是怎么死的,可能是都生了病,也可能是被杀手杀光了。
奇怪的是,死了那么多人,一具尸首都找不到。
救了我的人,是一个十六七岁少年。
我醒来的时候,只看到皇上派来的几个御医,尚且年幼的我感到疑惑且受宠若惊。
御医说我失忆了,失去了近七天的记忆。
他们忙前忙后了几天,却依旧治不好失忆的病,皇上让他们回到宫里,给将军府送来了一大批赏赐,让我在将军府好好生活。
我是失忆了,但不是傻了。
这几天他们以治病之由,让我呆在房里,哪里都不能去。
可是我听得到门外铿锵有力且繁杂的脚步声,作为将军府的人,即使他们控制着不说话,我也听得出那是军人在搜查的动静。
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搜查出什么东西,我猜是没有的,不然皇上也不会对我这么客气。
我的将军父亲和将军母亲,都说我是个冷漠的孩子,就连祖母都这么说。
也许他们说的对,但是我不能看着所有人死去而无动于衷。
无论是因为亲情,因为责任感,还是因为感念他们的恩情,我都需要做些什么。
没错,我想知道将军府的人都是怎么死的,想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所有人都死了。
我一个人在将军府里呆了三天,也在家里翻天覆地的找了三天,不出所料的一无所获。
第四天我想出去逛逛,就有朋友来将军府做客。
我最好的朋友有三个,御史家的枫溪姑娘,富商家的墨卿少爷,和另一个大将军家的晏柒公子。
今天已经是将军府出事的第八天了,所以他们大概已经知道,什么应该告诉我,什么不应该告诉我。
否则,以家里长辈们的软骨头,是不可能把他们放出来找她的。
我收敛了思绪,看着神色不太自然的三个人。
「怎么 ,你们今天一起来,是有什么事情吗?」我用略微调侃的语气问他们。
「听说醉月楼新出了几样招牌菜,你要不要去尝尝?」枫溪先开了口,眉头却皱的很紧。
「你这苦大仇深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要带我去吃美食。」我站起来走到她旁边,拍拍她的肩膀。
「放轻松点,我什么都不会问,你们也什么都不用说。」
我把那句「我知道皇帝是什么狗东西」咽回了肚子里,毕竟隔墙有耳。
我们四个来到了醉月楼。
醉月楼是墨卿家的产业,一楼是饭馆,二楼是雅堂,三楼是拍卖厅。
「晏柒,你是要去南边读书么?」枫溪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一脸凝重的晏柒。
「早晚都要离开的,我这次去了南边,许是五六年才能回来,家也是要迁到南边的。」
「况且,这是皇上下的旨,便不得不去了。」
四个人相顾无言,都低下头认真吃饭。
前些日子大将军因选妃的事,惹的皇上发了怒气,说五年之内不想再见他。
大将军是耿直的性子,想到什么便会说,不会眼见了却放在心里。
听了皇上的话还觉得很是委屈,当天扬言说,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再回皇城。
我是从父亲那里听说这件事的。
这事的缘由听起来就令人发笑,但凡有脑子的人都知道,皇上这只是想找个借口,把大将军打发到边疆去。
谁让大将军总是让他远离修仙的那些人呢?
「大内侍卫!」晏柒轻声提醒。
我们也看到了窗前的那桌人。
「这四位年轻人真是好兴致,不过却为何来酒楼喝茶?」靠近几人桌子的屏风后面走出一位面目清秀的青年。
是那个昏庸残暴,只听信天妃之言的皇帝。
【B】
墨卿看着他,抚了抚额头,然后抬头笑笑。
「我们只是来聊天罢了,倒是皇…少爷怎么也来这了?」
「自然是看美人。」皇帝戏谑的笑笑,「你们也有兴趣么?」
「我们没您有兴致。」枫溪嫌恶的看看他,转身欲走。
皇帝先一步挡住了枫溪的路,对着窗口的几人说,「把她带回去。」
「既然嫌恶我,那就留在我身边保护吧,听御史说,你最近的功夫精进了不少。」皇帝挑挑眉,心情大好的笑了起来。
保护个屁!
我站到枫溪身前,拦住了那几个侍卫。
「护国将军府只剩下臣女孤身一人了,最近这阵子,我需要枫溪。」
「您宫里那么多美人,应该也不差她一个。」我笃定皇上不会强行把人抢走,他还有把柄在我手上。
他身边戴着面具的那个道士,用目光扫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那就把她留给阿栩姑娘吧。」
他带着侍卫离开了酒楼,枫溪暂时逃过一劫。
「听说北边又有蛮夷入侵了。」晏柒看着皇城的街道说。
是啊,又要打仗了,可是战功赫赫的几位将军都被打发走了。
我和他们分开后,没有回将军府,而是去了我爹最喜欢去的烟花巷柳,去找那个小彩姑娘。
我爹活着的时候,日日都要去找她。
「我爹来找你这几次,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我在她简陋的小院子里,盯着她倒茶的那只手。
我知道小彩姑娘也会被威胁,但她不会对我说谎。
她其实算是我爹娘的养女,她与我们关系极好,却不愿去将军府里住。
我曾经来问过她,为什么要呆在这个乱而且危险的地方。
她说「最危险的地方是皇城边上,而且我不能给将军府带去灾难。」
那年,我12岁,她15岁。
我与她见面的次数不多,爹娘不愿意让我来人多眼杂的地方,说是将军府树敌太多,我可能会被掳走。
不过,也幸亏她没呆在将军府里,不然也会变成一具找不到的尸体。
「他说,北边的蛮夷又要入侵了,皇上却不允许他带兵去阻挡。」小彩姑娘把茶杯放下,坐在桌前。
「皇上对爹说,未来的天妃需要蛮夷一族的鲜血来建造天梯。」她的脸色还带着苍白。
与我相比,她与爹娘之间更亲近些。将军府的灭门,要让她更痛苦。
「他还有说其他的事情吗?比如皇城里最近有没有来什么奇怪的人,敌国的探子或者会禁咒的人?」我爹从来都不会与我说这些琐事,因为我懒的动脑且不爱听。
「没有说过。爹娘死前那几日,似乎一直在为什么事情发愁。」小彩姑娘思索了一会儿说。
「将军府出事的时候,没有人发现吗?」我敲着桌子,愈发觉得事件离奇。
也许,爹娘还没死。
「没有,出事的时候是晚上。」她顿了顿,「等到有百姓发现的时候,将军府内外只剩下一摊一摊的血迹,甚至没有打斗的痕迹。你那会儿就躺在将军府的院子里,浑身是血,但却没受伤。」
我的身上确实一点伤都没有,所以他们怀疑我知道了什么吧,比如皇帝。
我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少年的脸,但是他的脸已经被血迹染的看不清了。
【C】
小彩姑娘知道的东西也就这么多了,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你和我回将军府吧,没有人再会受到你的牵连了。」我看着她说。
「爹娘都不在了,去不去将军府都一样。」她摇摇头,也站起来,走到我旁边,压低声音对我说。
「前几天,有几波人来找过我,有青鹤公主的人,有未来天妃的人,还有皇上的人。他们问了我很多有关你的事情,我说的都是大家知道的,旁的没说。」
「阿栩,你回将军府,要注意安全。」
我回头对上她的视线,在她的眼底读出一抹关心。
我不懂像我这冷心冷肺,难以被捂热的人,为何会得到他们的关爱。
我的心底突然升起一股悲凉,以前的我,似乎并不是这样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知道了,你也要小心。」这是我能说出的最温暖的话了。
我坐在书房里回忆近几个月的皇城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