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小石头,不是洛青石,你早该知道的。”
“从你回到兰家本家,把我丢下开始,我就不是了。”
兰芳中低垂着头,神色怆然。
“令牌在哪里。”
“他根本就不爱你,他只是利用你。”
兰芳中的声音嘶哑。
我抓住兰芳中的手,在他惊异的目光中,将匕首没入他的胸膛。
“我不在乎他爱不爱我,我爱他,甚至无需再见到他……”
“赶紧将你的破贱身子洗洗干净,免得兰世子弃了你。”
“一个烂货好不容易值了点钱,还不赶紧抱紧了这条大腿。”
门外玉罗妈妈尖细的声音响起,带着一股阴凉。
烛火明灭,我的脸在铜镜中也随之晃动,逐渐扭曲得面目可怖。
“哗啦——”
妆奁尽碎,我捂着脸,跌落在地上。
门外,一个略显丰腴的影子姿态摇曳的走走近。
“不要进来!”
我大喊,声音近乎沙哑。
“明儿兰世子可点了你,你若是轻慢了或是划伤你那双金贵的手,莫怪妈妈没有提点。”
我抿唇,狠狠的摔了个七彩琉璃杯盏才罢休。
“进罢。”
不再理会她,我径直到了屏风后不再出声,我早已忘了自己是何时穿越到这个世界,也许是时间过了太久,连自己都要忘了。
一月前,兰世子一掷千金将我包了下来,甚至不惜重金请名士为我造势,如今我水涨船高,自然不必似从前那般低三下四日夜卖笑。
“乱世浮沉,此一时彼一时,姑娘合该眼光长远些。”
玉罗妈妈亲自替我收拾,别的姑娘怕是受宠若惊,我却对她的敲打很不耐烦,草草敷衍一番了事。
她便是再不喜欢我,也绝不会动摇钱树。
我在等一个人。
月上中天,窗户那边才有了动静。
“宇泰?”
一阵窸窣声,我下了床,只见那一身粗布麻衣的少年郎,他的皮肤黝黑,但仔细看能看出五官硬朗,眸子灿若星子,目光如同野狼一般,充满侵略性。
萧齐光,这部书的主角,今后割据大魏半壁江山的草莽英雄,对敌人手段狠辣。疑心极重,但对同盟重情,一诺千金。
“如今大街小巷都流传着春江楼的清时姑娘一曲千金不换,恭喜!”
“宇泰莫不是生我的气了?”
我挑眉,将一早收拾出的包裹扔了出去,刚好落在他脚边。
“你若是嫌弃我,不如再也别来看我。”
他俯下身,将包裹拾起来颠了几下,笑逐颜开,
“清时这般替我着想,我怎会辜负你……那兰世子可欺负你了?”
“并未。”
我的眸子微颤,
那位兰世子何止没有欺负我,甚至没有碰我。
“清时。”
珠帘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萧齐光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粗粝的手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看他。
“昨日魏军奇袭,在万枯山大有所获。我的清时真是好手段,素未平生的兰世子都能相信你。”
“事情我已经做了,如今你却过河拆桥了。”
我抿唇微恼,掩盖住内心深处的惊慌。
我确实不是第一次见兰世子。
但他萧齐光的心莫不是石头做的?
“你若不信我,直接杀了便是,如今这乱世,活着不如死了。”
我合上眼,一幅任他处置的模样。
时间停滞住一般,半晌,萧齐光捏了捏我的脸。
“多美的一张脸。”
我听到珠帘响动的声音,再睁眼,他的身影已游到窗边。
“清时,别叫我失望。”
老旧的窗户发出吱呀声。
我揉了揉疼痛的下巴,仰头不叫眼泪流出来。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到底哪里出错了。
我和兰芳中的确并非第一天相识,或者说,从我来到大魏不久,我们就结识了。
我并不愿多回想,看着他,就能看到过去愚蠢的我。
但我如今已经深陷泥潭,只需有根稻草,我就想抓住。
原书里,兰芳中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配角,如同新手村的NPC,最终沦为主角成功之路的垫脚石。
萧齐光就有所不同,他靠着烟花女子的钱帛起家。
尽管这一点多为诟病,萧齐光还是力排众议立那女子为后。
帝后鹣鲽情深,感情甚笃。
如今我成了那赠与他钱帛的女子,却得不到他的真心。
“铮——”
琴弦断,我握紧手,惊惶的俯身下跪。
“妾有罪……”
“何罪之有?”
一双纤长细瘦的手伸到了我的面前。
“曲有误,周郎顾。”
“世子?”
我瑟缩着,纱衣微微滑落,露出脖颈,试探着用指尖轻触他的指尖。
他的手很暖,轻松包裹着我的手,将我一把揽入怀中。
总算要碰我了。
我反而松了一口气,至少这样,我能知道他想要什么。
我依偎在他怀里,鲜红色的指甲刮弄他的耳垂。
“不怕了?”
我的手腕被兰世子扣住。
“世子喜欢用强的?”
觉察到他没什么恶意,我故作姿态的攀附在他的身上。
“如今锦衣玉食,满江南的文人墨客都愿为我驻足,多亏世子,妾自然要报答。”
“昨日你微醺,吐出万枯山的事情,我的人过去,倒是当真有些收获……”
兰世子摸着我的头,将我散开的衣服包粽子一般拢了起来,抱小孩一般抱在怀里。
“不要取悦我,小石头。”
他的头埋在我的脖颈处,瓮声瓮气道:“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我不是这样的……”
我不动声色,有些不自在。
“你不是最讨厌烟花之地,为何不愿意和我回府?我会给你……”
“你会给我间宅子或是给我个妾室的名分,让我一辈子做你的菟丝花,生死都寄托在你身上,等你娶了大妇搓磨我,让我当牛做马。”
我感受到他浑身的肌肉都僵硬起来。
“你如今这般来看我不也不错……你以为兰家会让不干净的妓子入门?你护不住我,就别给我希望。那些所谓世家大族曾经对我做过什么,你不是不知道。”
我听到他幽幽的叹息声。
我何尝不希望兰芳中是主角,可我不敢赌,我只想活着。
又是一晚合衣而眠。
睡眼朦胧中,我看到他裹着一袭白衣临窗而立,月光洒在他肖似女子般精致的脸庞上,仿若画中谪仙,下意识的,我想伸手抓住他。
“睡吧。”
许是发觉我醒了,他踱步过来,轻轻拍我入睡。
我不是小孩子了,那一夜却很安稳。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再次听到飞机的巨大轰鸣声。
画面变换,又到了我被包在麻布袋里扔进柴房,以及一个又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光裸男子。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我猛然惊醒,兰芳中已经走了。
我草草收拾一番。
“清时姐姐!”
是清渠在敲门。
“怎么了?”
我揉揉太阳穴,起身出门,才知道清欢死了。
夏日里,蚊蝇环绕,清欢在床上被剖去双目,胸腹划开十字大口,那位客人更为凄惨些,身上被戳的千疮百孔,头颅不翼而飞。
清渠差点晕了过去,倚在阁楼处干呕。
我稍稍好些,只是面色发白。
昔年蜀中大旱,颗粒无收,易子而食,我是见识过的。
“哪个天杀的王八羔子!要杀人为何在这里!”
玉罗妈妈几乎是哭喊着进来的。
我们很快就知道这位客人是谁——
新上任的荆州刺史。
他的头颅被挂在城门口之上,钱财令牌不翼而飞。
只需一天,玉罗妈妈便枯萎一般,春江楼被关停了。我知道,这是萧齐光做的。
他要动手,荆州是第一站。
姑娘们都在收拾细软,我和清渠这两个同清欢关系密切的人被留下来继续盘问。
至于玉罗妈妈,她已经被杀了。
曾经她的老相好,如今成了催命符,不知道她当日有没有想过目光放长远些。
多亏了兰芳中,我不至于被轻贱,但也得困在自己房中。
清渠一向粘着我,便和我住在一起。
天知道我多想叫她消失,那半点良心早就抹尽了,我只想替代她,变成清渠。
我笃定兰芳中放不下我,到了午时他果然来了,有他作保,这事又本就与我们无关,不多时守卫就放人了。
我不愿和他回去,一切顺理成章,他为我置了宅子,我成了他的外室。
给了清渠一笔钱,又无视她的不舍,我派几个护卫送她回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