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寒假回家的时候，我发现家里多了两个人。
「他们是谁？」我皱眉冷着脸问我爸。
我爸心虚的搓了搓手：「这是你……小妈。」
我冷笑一声，「我妈去世才三个月，你就迫不及待的找下一个？」
忽然我的衣袖给人轻轻扯了扯，扭头一看，是那女人十五岁的小女儿。
「姐姐不要生气，我给你糖吃好不好？」
呵，这一大一小段位不低啊。
大一第一个寒假到来。
我收拾好东西第一个冲出学校，满脑子想的都是回家、回家。
我妈刚过世不过三个月，我爸一个人在家，不会做饭又不知道要怎么对付一口了。
我有点担心他。
最近他的状态看起来总是很不好。
有时候和他视频通话，他也打不起什么精神，说着说着话就突然溜号，看起来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
一想到这些，我往家跑的步伐迈得更大了。
我已经没有妈妈了，不能再没了爸。
可就在我三步并成两步跑上三楼的时候，一股饭菜的香味钻入鼻孔，让我几乎下意识地愣了一下。
这种刚到楼道里就闻到饭菜香气的感觉我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香气将我的记忆勾起来，好像一下子就模糊了我的眼睛。
我打开门，语气兴奋地大喊，「妈？」
迎面从厨房走出来的女人愣了一下，不过随即扬起笑容来应了一声，「哎！」
「你就是小安吧？像你爸说的，长得真好看。」
她不是我妈。
可她穿着我妈之前穿的围裙，站在我的家里，一双微弯的眼睛笑眯眯的，看起来很好相处的样子。
我反复确认还以为是自己一激动就走错了家门。
可除了这个女人，家里一样样熟悉的摆设都在告诉着我，这是我家。
就在这个时候，我爸慢悠悠地拉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从我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从今天开始你就跟姐姐在这个房间一起睡……」
话是冲着那个女孩说的。
可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一下子堵在胸口上。
「小安回来了啊？」我爸回头看着是我，表情有些不自然地招呼了一声。
「这是怎么回事？」我冷了脸，将一路好不容易背回来的行李直接扔在了地上。
我爸有些心虚地笑了两声，「刚不都已经叫妈了吗？」
「她们是谁？」我咬着后槽牙，假装没有听到这句话。
我盯着男人的眼睛，想要的不过就是一个准确的答案。
「这是……这是你小妈，这是你的新妹妹，小佳。」我爸搓了搓手。
「小妈？」我舌头顶在上牙堂上，恶狠狠地把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我妈刚过世三个月，你就迫不及待找下一个？！」
「什么叫迫不及待，」我爸变了变脸色，「孩子不大说话怎么那么难听呢？你小妈也是正经人家介绍给我的，你别这么没礼貌！」
他样子绵软，可说出来的话句句都在向着那两位。
我差点被他的话气笑了，「没礼貌？到底谁没礼貌？」
「哪户正经人家会给老婆刚死的鳏夫找小老婆，你说啊？！我去问问他！我看看他有多礼貌！」
气氛低沉几秒，我爸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女人柔柔弱弱地蹭到我爸身边，没等开口说话，眼泪先落下来。
「老杨，都怪我，要不是我和小佳没有地方住，你也不至于让我搬进来。」
她拉着我爸的胳膊，抬眼看向我，语气低微，简直是要把自己埋进尘土里，「小安，阿姨这次唐突了，阿姨现在就带着小佳出去。」
说是出去，可她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
我爸甚至还伸出手拉住她，盯着她看的眼神都在拉丝，「你出去，去哪儿啊？你身上还有钱吗？」
「那也不能留在这儿破坏你们父女感情啊！」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给我演了出苦情戏，而后我的衣袖被人向下拉了拉。
女孩手里捏着糖果，一聊天真烂漫地开口哄我，「姐姐不要生气，我给你糖吃好不好？」
这一大一小，戏倒是演得挺好。
我讨厌她的触碰，所以几乎是下意识地直接扬手打掉了女孩手里的糖果，「不好！」
巴掌根本没有落在女孩身上，女孩却一个踉跄，整个人向后就坐在了地上。
哇的一声。
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的空隙，女孩就已经扯着嗓子哭了出来。
「杨子安！」我爸暴怒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嘴里大喊着我的名字。
我曾经无数次看小说的时候看到过这个场景。
可当这件事真的发生在我身上的时候，我竟一时间没来得及反应。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爸的巴掌也已经结结实实呼了过来。
「啪！」的一声。
左半边脸火辣辣地疼，疼得让我差点以为这张脸已经不是我的了。
眼泪向下落的那个瞬间，我一下子忍住了。
「老杨！」女人一下子扑过来，语气紧张，「你怎么能动手打孩子呢？！」
我爸站在我面前，脸上表情紧绷严肃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我重新站直了身子，缓缓抬头看他，「你打我？」
印象中，我爸从来没打过我。
他性格好，我妈脾气暴躁，所以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和他的感情要更好。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我妈死了不到三个月后竟然会为了新媳妇动手打我。
我憋得眼圈发红，可眼泪半点儿没往下掉。
我爸看着我，双眼瞪得和铜铃一般大。
房间里一时安静，外面突然出来一阵敲门声。
女人左右看了看，最后走到门口一开门，「你是？」
「啊，我找杨子安。」熟悉的声音入耳，许之遥站在外面和我爸打招呼，「叔叔好。」
「啊，之遥来了啊！」我爸有些不自在地别了别脸。
他还知道家丑不能外扬。
「杨子安？」许之遥在后面又喊了我一句。
我没理他，拎起行礼转头直接离开了家。
「杨子安！」我爸气急败坏在身后喊，「你现在出去以后就不用再回来了！」
回应他的是我毫不客气的关门声。
「吵架了？」
楼梯里，许之遥声音低沉地问。
我在前面大步走，一边走一边咬牙强忍着眼泪会落下来。
走出楼梯口一有光亮，许之遥才发现我的异样，语气当场就变了，「脸怎么回事？」
「你挨打了？」
他咬着牙，生气地眼睛都跟着瞪起来，「屋里面那个女的动的手？」
看吧！就连平日里经常来我家的发小都不敢相信我爸竟然会动手打我。
我摇头，吸吸鼻子将最后一丝想哭的念头压回心底，「你送我回学校吧！」
这架势也不能回家住了。
估计从今以后这里已经不能再称之为我的家了。
万幸假期期间学校还能住，我不至于流离失所。
「到底怎么回事？」许之遥动作自然地从我手上接过行李，「平时住就算了，过年你也一个人在学校待着？」
我继续埋头往前走，只觉得脑子一团乱麻。
眼看着我不说话，许之遥也不好继续追问了。
他送我回了学校，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却拉住行李不愿意还给我，「我在楼下等你。」
「干嘛？」我木着一张脸。
我现在哪里都不想去，唯一想做的只是躺回到宿舍的床上好好想想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
「带你去吃饭。」许之遥的表情看起来比我还要严肃，「跑回去都没来得及吃饭吧？」
我盯着他的脸，时间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三个月前。
我妈是因病突然去世的。
那时我正沉浸在马上要步入大学的喜悦中，在外面和几个同学庆祝着终于脱离高三苦海。
原定计划是没有吃饭这项的，看完电影我们就会各自回家。
可从电影院里走出来的时候我突然很饿，便拉着许之遥随便找了个地方准备吃完饭再回家。
可刚点好餐，我爸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子安，快来医院，你妈妈要不行了。」
我当时脑子也是嗡的一声响，捏着手机的手几近颤抖，「什么叫不行了？」
「快来医院吧……」我爸隔着手机连声音都透着一股哭腔。
许之遥坐在我对面一秒就发现了不对劲。
眼看着我拎起包就往外跑，他也跟了出来，「杨子安你怎么了？」
「我妈，我妈去医院了。」我眼泪一边往下落，一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拉住他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