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太子青梅竹马。
我定亲的那天,萧怀羽逼宫篡位,一剑把太子捅了个对穿。
「嫁给朕,做朕的皇后。」
我抱着太子冰凉的尸身,宁死也不愿嫁给这个疯子。
于是他把我阿姐从冷宫里拖出来威胁我,我若不嫁,我阿姐就命丧当场。
我双手交叠跪在地上,流了一脸的泪,终是向皇权妥协,「我嫁。」
我叫曲宜盈,是护国大将军的嫡次女。
这是我做皇后的第一年,我是后宫最嚣张跋扈的人,皇帝独宠,风头无两,没有人敢招惹我,除了贵妃。
我是将门嫡女,她是邻国公主,我两在后宫斗的水火不容,隔三差五地给对方找麻烦。
我昨天算了一卦,说她养的鸟和我八字不合,让小太监把她的鹦鹉偷走做了一道红烧鹦鹉头。
贵妃气得跳脚,听说我今天侍寝,忙不迭地把我的补药换成了绝子汤。
于是,今天皇帝来看我时,我决定再给贵妃添点堵。
萧怀羽将一只朴素的木簪插进我的发髻,讨好道,「朕亲手给盈儿刻的,好看吗?」
我看也不看,就将那木簪取下,扔进了首饰盒里。
「无甚新奇的,不如贵妃送的鎏金牡丹簪来的稀罕。」
我不喜欢萧怀羽亲手雕的木簪,反而拿着贵妃送的金簪细细端详,爱不释手地戴到头上,轻叹了一口气,
「皇上,您说这金簪是哪位大师的作品?那么好看,那么漂亮,那么…」
萧怀羽拧眉看着我头上的金簪,怎么看都和我的一身素衣并不相配。又看了看被我弃之如履的小木头簪子,面色铁青。
他气冲冲地走了,找贵妃算账去了。他在我这儿没了脸面,又不敢跟心上人发火,就只能跑去皇后宫里撒邪火了。
我早已把萧怀羽的脾性摸的一清二楚。他这个人不仅喜怒无常,而且视人命如草芥,是个不折不扣的疯批皇帝,还是个昏君。
当初他为了顺利登基,来拉拢我阿爹,想要我爹手中可以号令二十万大军的虎符。
我与太子定了亲,我爹自然不肯。
萧怀羽就玷污了我阿姐的清白,我阿姐怀上了他的孩子,被他关在冷宫中。
我爹没得选,只能跟着萧怀羽逼宫篡位,只有这样我阿姐还有活命的机会。
我爹心疼地摸了摸我的头,因为常年征战而晒黑的脸庞更加沧桑,眼睛浑浊黯淡,一夜间生了好多白发。
「是阿爹对不住你。」
萧怀羽弑父篡位那天,我在城墙上遥遥望了一眼,百姓的鲜血染红街道,无辜稚子都成了刀下亡魂。
但凡夸过太子一句好的人,都死状惨烈,株连九族。
而我,太子未过门的妻子。为啥还好好站在这儿?
因为我是萧怀羽的白月光,他晚上做梦都想杀了太子,让我改嫁。
他要我眼睁睁看着他用一杆长枪刺穿太子的头颅,一劈为二,就连死后的尸体也被砍成数块,一股脑扔进了死人堆里。
他风轻云淡地擦擦手上的血,「皇兄死了,你做不成太子妃了,来做朕的皇后吧。」
我抱着太子残缺的尸首,鼻子酸的发疼,深吸一口气问他,「你何时放了我阿姐?」
他默不作声,我和我爹才知道,他出尔反尔,我们这辈子都见不到阿姐了。
我阿姐叫曲清清,未出阁时她就是名满京城的才女。她家世、样貌、品行样样都是世家贵女中最好的。
阿爹告诉我说,我是在阿姐的背上长大的。
我小时候爱到处乱跑,摸鱼、爬树、钻狗洞,样样是我的拿手绝活。
每当我滚了一身泥,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回家,阿姐都会将手里的书卷放下,捏着针线把我衣服上的破洞全都补好,而且都别出心裁地补成小猫小狗的图样。
夺嫡纷争开始时,我担心太子的安危。她还轻声宽慰我,「你一定会顺顺利利成为太子妃的。」
我比任何人都笃信,她将来一定会嫁与世间最好的儿郎。
可天不遂人愿,阿姐那么好的一个人,被萧怀羽困在冷宫,再也出不来了。
我躺在床榻上,迷迷糊糊做了个梦,梦见阿澜冰冷的指腹一寸寸攀上我的脸,唇边一抹苍白的笑,不复从前的温柔。
「我死去不过数十天,为何不为我守寡?」
婢女凝霜哭着抱住我冰凉的身躯,「娘娘,您又做噩梦了。」
我紧紧拥住凝霜,不停抽噎,「我真的好想他。」
睁开眼,又是四四方方的皇宫。
「皇上口谕,贵妃德行有愧,褫夺封号,禁足半年。」
我挑挑眉,意料之中,但萧怀羽的动作比我想象中还快。
我收好心中晦涩难明的情绪,眸底再次清明。
我该去栖霞宫看看这位和我水火不容的老朋友。
屋内檀香袅袅,贵妃面色发白地倚在床上,被子不好好盖,一双颀长的秀腿在床榻外面荡啊荡, 腿上尽是斑驳的淤青,毁了这双大白腿。
看见我来了,她非但不行礼,还似笑非笑地睨我一眼,一双丽眸勾魂摄魄,带着些欠揍的讥笑。
我毫不客气地嘲笑,「谢司沅,你这是被皇上打了?」
她翻了个身,懒得看我。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与你何干?」
「臣妾这庙小,装不下皇后娘娘这尊大佛。」
我装作没听懂,搬了个凳子坐到她榻前,笑嘻嘻道,「红烧鹦鹉头的味道真是绝了,你什么时候再养一只?」
谢司沅脸色发黑,抄起一个枕头往我脸上丢,「我不想招惹你,你为何存心跟我过不去?」
「我宫中养的那只鹦鹉,你明知我宝贝的很!」
我接住那个软枕,幽幽开口,「那鹦鹉学舌,你在宫中说了什么它都能一五一十地学给皇上听,明明就是他送来监视你的,就你还当个宝贝。」
「蠢死了。」
谢司沅怔了怔,气极反笑,「按你这么说,你没有害我,反而是在帮我?」
「你个糟老婆娘坏得很,我不信!」
我额上青筋暴起,一把掀开她的被子,我明明才芳龄十八好不好?!
看着她捂着胸戒备的瞪我,我怒道,
「要不是你娘写信要我照顾你,我才不要帮你这个蠢女人。」
闻言,谢司沅从床上弹射起步,揪住我的衣领,把我抵到墙上惊呼,
「你说什么?我娘为何要给你写信?」
她是邻国公主,她娘就是西陵国的女帝。
萧怀羽登基后,雄心壮志,想吞并西陵,做一统天下的千古一帝。
女帝无可奈何,把女儿送来大梁和亲,争取换得一点喘息时间,未曾想还是不能打消萧怀羽的野心。
我听完摇摇头,他这样为了一己私欲,不顾百姓死活的昏君,怎配一统天下。只怕他启程征战那天,就是天下生灵涂炭之时。
女帝愁眉,希望我可以替她照顾远在他乡的女儿,作为回报,若我想把萧怀羽拉下马,西陵举国之力助我,这是帮我,也是帮她自己。
我答应了。
他杀我郞婿,囚我阿姐,又用阿姐的性命要挟我阿爹拥他上位。
帝王枕畔怎容他人酣睡,待他羽翼渐丰,恐怕第一个就要杀我全家。
谢司沅捏着信纸,咬唇含泪看完女帝的密信,一双涂满丹蔻的细手死死捏住宫裙,「西陵生死存亡之际,我不怨阿娘送我和亲。」
她拉住我的手,泪眼朦胧,眼角的红痣愈加妖艳,「你我联手,杀了他。」
破旧的屋檐下滴答着雨水,空气里都是挥不去的腐臭和潮湿的霉味。
冷宫的墙上,冒出两张脸往里面张望,一个是我,一个是贵妃。
我把宽大的裙摆塞在里衣,一条腿搭在墙上,一只脚踩在谢司沅的肩上,像只蜥蜴一样牢牢扒在冷宫的墙头。
她抓着我的脚催促,
「你快点,我要撑不住了。」
「我以为我一顿干两碗饭已经很能吃了,没想到你更是重量级。」
我够着脖子着急的东张西望,「我没见到我阿姐啊!你再高点。」
她一使劲,我就从她肩上飞了出去,以一个狗啃泥的姿势摔到冷宫的硬石板上。
…
我赶紧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冷宫的内室跑。
渴求找到那个恬静温柔的背影,却怎么都找不到她。
我和谢司沅对视一眼,心慢慢沉了下去,难道阿姐早就死了?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