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不过头点地!”
“怎么?让爱妃圆个房就这么难?”
一日梦醒,我被送到了陆府,成为了本朝最恶名昭彰的纨绔的妾。
为何是妾?
只因那时陆小爷斜斜地瞥了我一眼,然后语气颇有些嫌弃道,“这么丑?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罢了,我房里还缺个妾,就她了。”
语气十分勉强。
什么叫房里缺个妾?
你可别以为这位陆小爷有多洁身自好,堂堂纨绔家里却连个妾室都没有。
其实漏!大漏特漏!
这位爷的后院莺莺燕燕多得都快塞不下了。至于为什么说缺个妾,只因他脾气太过古怪。
只要哪位美人眉描得稍微不称他的心意了,琵琶弹错一个音了,葡萄没剥干净了之类的,往后这位美人便别想着能再见这位陆小爷一眼。
所以他,陆时生,永远缺一个妾。
再至于他说我丑。
天地良心!我真的不丑!我虽谈不上什么倾国倾城大美人,但好歹也小家碧玉,其色可观好吗!
而今天,是我成为陆时生妾室的第二天。
“那个谁 ”陆小爷看了我一眼。
我低着头,应了一声,“妾宋婉婉。”
“行行行,我不管你是送碗碗还是送碟碟的,过来,给爷布菜。”
你才送碗送碟的!全家都是送碗送碟的!老娘他喵的名字叫宋婉婉好吗!
我暗暗在心里将陆时生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面色却不显。
我扬起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然后低眉顺眼地夹起一块子韭菜放到他面前的盘子里。
房内有些寂静,旁边伺候的下人都微微露出了惊恐之色,陆时生一对好看的眉也扭成了蚯蚓。
我心里暗暗雀跃。
没错,陆时生不吃韭菜,准确来说,是对韭菜厌恶至极。
我当然是知情的。
陆府的所有人,无论是伺候的下人,还是后院的美人们,进府后第一件事就是熟背陆时生的喜好和忌讳。
快罚我吧。把我赶到偏院去!说再也不想看见我!或者最好把我赶出府,和我死生不复相见!!!
在我的殷殷期待中,陆时生终于出了声,“你不知道我不吃韭菜吗?”
我假意慌乱地跪下,支支吾吾,“妾…妾知道。”
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陆时生的眉头果然皱得更紧了些。我仿佛看到了幸福生活在向我招手!
他顿了顿,似乎是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接着问我,“那你怎么还敢夹韭菜给我?”
当然是想让你厌弃我啊!
只是这话,是千万说不得的。
我立即暗暗掐了一下大腿,一幅泫泪欲泣的模样,“爷恕罪,是爷实在是丰神俊朗,妾一时看的着迷,就把爷不吃韭菜这事给忘了。”
巧言令色!罪加一等!
谁知这位爷想了想,噗呲一声笑了,“这么说来,倒是我的错了?”
不不不不不,您哪错了啊!分明是我错了!
我一咬牙,将头埋得更低了,“千错万错,都是妾的错,妾知错,甘愿受罚!”
哪知这位爷竟还不恼,还放下了筷子,亲自扶我起身,罢了罢了,“爷如此丰神俊朗,就不与你计较了。”
然后我连同一屋子的人,嘴巴从“o”,变成了“O”。
!!!!!
陆时生你糊涂啊!!!你的原则呢!你的底线呢!怎么能人家奉承一句你好看就饶了她呢?!
这可是你最讨厌的韭菜啊!
还有!你不是最讨厌女子哭哭啼啼吗!!!你倒是认真看一眼我脸上的眼泪啊呜呜呜!
我强扯出一个感恩佩德的笑,“妾身谢过爷。”
陆时生摆摆手叫我退下,我朝他行了一礼,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然后听见他小声嘀咕,“毕竟家中是卖碗碟的,想来家境也好不到哪去,就留着她吧,不然赶出府去也太可怜了。唉,没办法,爷不仅丰神俊朗,还是个大善人呢……”
我差点一个踉跄。
我只得咬碎一口银牙,在心里给他记上一笔。
我谢谢你哦!陆大善人!
那日过后,府上的人便都知道陆小爷多了一个宠妾。
这个“宠妾”就是我。
倒也不是陆时生多亲近我,只是因为我是府上唯一一个犯了陆时生的忌讳!还被他留下来的人。
我院里这几日更是门庭若市,门槛都要被踏平了。
后院的有名分的没名分的美人们每日都来我院里小坐。
一是想来见见我这个“宠妾”样貌如何,二便是来请教我是如何讨得陆时生的欢心的。
见我者无不郁闷:也着实谈不上姿色出挑,不知陆时生看上宋婉婉哪一点了。
我比她们还要郁闷!我能说我是想激他生气,然后误打误撞拍着他的马屁了吗?
这天,陆夫人也听闻了自己儿子多了个“宠妾”的消息,喊我到她院中说话。
这位陆夫人今年三十有六,不过保养得当,看起来也只比陆时生年长几岁。两人若是站在一起,只怕没人会认为他俩是母子,怕是会误以为是姐弟呢。
我到的时候,陆夫人正懒懒靠在贵妃榻上,捧着一本聊斋在读。
“妾给夫人请安”我恭恭敬敬地朝陆夫人行礼。
见我进来,陆夫人也并无表示,只懒懒掀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呷了一口身侍女递过的茶,又接着看书了。
我心里了然。又是聊斋,又是当作没瞧见的,看来陆夫人是想立规矩了。
我咬了咬牙,心里对着陆时生又骂了几句。
过了小一会,下人进来传报说陆时生来了,只是下人的话还没说完,他已经自顾自地进来了。
“母亲,儿子来给您请安了。”然后转过身看了我一眼,似是没想到是我,惊奇的开口,“你是那个送碗碟的?”
…这个梗可以翻篇了吗?
我欲哭无泪,却也没有反驳。
当家主母和少爷面前,自是没有我一个妾回嘴的份,我只规矩地朝他行完礼,然后继续跪着。
陆夫人似是终于想起了我这个人,瞥了我一眼,淡淡道,“行了,莫跪了,既是少爷看重你,你往后便常到他房里伺候吧。”
我低声应是,然后便退到一旁。
我原以为陆夫人这样一个会替他打点后院的母亲,这样一个养出纨绔的母亲,对陆时生应当是十分溺爱的。
但事实上,在他们母子共坐的这半个时辰里,主动开口的永远是陆时生,他主动提及自己的前日赴了谁家的诗会,昨日又约了哪位好友斗了蟋蟀,而陆夫人却捧着自己手里的书,只时不时淡淡应个声。
午膳,陆时生是在陆夫人房里用的,我一个妾自是没资格坐下同用的,只持着筷子在一旁替陆时生布菜。
今日的午膳里有一道韭菜炒虾仁,因着上次的事,我特地绕开了韭菜,只夹了一只虾仁放到了陆时生的碗碟中。
陆夫人不知是不是留意到了我的动作,亲自执筷给陆时生夹了一筷子韭菜。
我有些意外。
陆时生不吃韭菜整个陆府都知道,陆夫人作为亲生母亲,不可能不清楚。
在我以为陆时生会出声时,他似是无所察觉,夹起盘子里的韭菜吃掉了,面色无常。
用过午膳之后,陆夫人似是倦了,我便跟着陆时生退下了。
我跟在陆时生身后,悄悄地往身后陆夫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陆夫人屏退了所有下人,自己一人卧在贵妃榻上,看着有些孤寂落寞。
我突然觉得这对母子有些可怜。
3.
听说陆时生回自己的院子后,吐了个天昏地暗。
反正与我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陆时生和陆夫人似是都忘了我这个人的存在,那次从陆夫人院里出来之后,谁也没有召见我。
我这个“宠妾”终于失宠了。
院子里走动的人也少了,我也乐得清闲,倒也没再想着怎么让陆时生赶我出府了,只要陆府的两尊大佛莫要想起我,陆府还真是块养老的风水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