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破碎风飘絮,公主和亲路上行。
只是......前来抢亲的兄台,怎么这么像我那瘸腿被弃的前夫?
陆枫渊推开门,手里的书卷就啪嗒落地了,“你们在干什么!”
我心下一慌,手忙脚乱地从被扑到的男宠身上起来,没想到一脚踩到长裙,又把身下的男宠壁咚在地了。
这下可糟了。
我尬笑着扭过头,急忙扯了扯裙子站起来解释。
“夫君,我说我只是过来帮你整理书籍,结果书架快倒了,我们不小心一起跌倒在地了,你信吗?”
“原来跌倒.....是需要脱衣服的?”陆枫渊目光黑沉,上下打量着男宠。
我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原来我那貌美如花的男宠已是衣袖滑落,香肩半露。
……隐约记得是刚刚书架砸下来时我用力扯下来的。
这个男宠向来温顺娇媚,他低头不语,显得我更做贼心虚。
我眉头一蹙,还想上前解释。
可陆枫渊已经甩给我一个充满鄙夷的眼神,捡起他的书卷,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这都几天了,他还是对我的解释不理不睬。”
我长叹一口气,手指摩梭着杯子边缘,满心惆怅。
侍女小凡贴心表示,“这正是驸马在意您的表现呀公主!”
我无力苦笑,他怎么可能在意我……
整个北国的人都知道,陆枫渊是被父皇逼着嫁给我的,他对我可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
他爱的,是被父皇纳入后宫的张贵妃。
我是北国的唯一的公主,也是北国上下不论谁说起,都要调侃两句的泼皮纨绔。
面首成群,整日厮混,荒淫无度,都算得上是中肯的评价。
和我不一样,陆枫渊是北国首屈一指的大将军,战术卓绝,为人方正,清冷俊逸,绝世无双。追他的人甚至能从北国排到燕国。
可是,三年前和燕国的一场大战,让他不仅丢了长盛将军的美名,还瘸了一条腿。
他一下子从万民称颂的神坛跌落了,追他的姑娘望而却步,他放在心上的张姑娘又恰巧被我父皇收入后宫。
我就是在这时乘虚而入的,大殿内长跪不起,苦求了父皇一夜,才求得赐婚旨意。
除此之外,父皇还赐了我十个面首,随陆枫渊一同嫁入我府。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在折辱陆枫渊呢,陆枫渊也清楚。
所以自从他嫁进来,不管我怎样向他力证真心,他也不闻不问,毫无兴趣。
只是每日捧着书卷,坐在落日余晖里苦读。
也是,他不喜欢我,我的清白与否,我的曾经过去,自然与他没有半分的干系。
自打上次书房发生尴尬一幕后,陆枫渊对我更是能躲就躲了。
第九天的时候,父皇设宴邀请我们入宫。
陆枫渊就是再不愿,也得和我一起走了。
我强把他拉上马车,一边打着再解释解释的小算盘,一边思量着如何让他对张贵妃彻底死心。
可真坐在一起时,我竟一时忘记了开口,心思全沉沦在他眉眼之间了。
他生得可真是好看,高挺的鼻梁,含着春波的桃花眼,眼角的泪痣,粉嫩的唇瓣。
单这样看,真叫人无法想象他上阵杀敌的模样。
“姜子衿,别发呆了。”
陆枫渊这么一声,叫的我回过神来,视线撞上他淡漠的眉眼。
那眼神含着从未变过的冷淡。
心下沮丧,我撇撇嘴,不由抱怨。
“这么一个美丽的公主放在你面前你不懂得珍惜,心里偏要装个嫁作人妇的张贵妃。我都没生过你气,你凭什么......”
抬眼望见陆枫渊复杂的神色,我赶紧闭上了嘴。
真是烦闷,把他抢来的人是我,把他心上人抢走的是我父皇。
我是拆散他幸福的人,却在阴阳怪气的吃着醋。
我到底何时才能走进他的心里,何时告诉他我的喜欢,何时我们才能不只有夫妻之名?
手暗暗摸了摸我臂上的守宫砂,惆怅更甚。
“我早已放下此前种种,公主这样说,未免过于贬低我。”陆枫渊忽然的话语让我心上一喜,我似乎看见他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
“真的?”我不大信。
从前我见过太多次了,他和张姑娘的杏花漫步,他和张姑娘的庭前小憩,还有他看张姑娘时的眉目含情。
陆枫渊点头的功夫,车驾已经到了宫门,我只能先放下心中剩下的疑问。
夜宴设在御春苑的露台。
我本想挽着陆枫渊的手臂走进去,没想到他先我一步,径直抓住我的手往前走。
胸腔里心脏剧烈跳动,我惊喜地路都忘记去看,期间差点撞到两盏宫灯,三棵路旁桃树伸出来的枝条。
最后一次时,陆枫渊用手掌挡在我额前,颇为无奈地唤了我一声。
“姜子衿,看路。”
额前温热让我更加慌了神……
快走到露台时,父皇身边的内官突然把我单独叫走,说是父皇有要事相商。
陆枫渊松开了手,我也顷刻间回了神。
一种不好的预感萦绕在心头。
偏殿里,父皇的话让我遍体生寒。
“子衿,一个月后,孤希望你以北国公主的身份,去燕国和亲。”
“可是父皇,我有那么多面首了,我还有驸马,非完璧之身,实在有损北国颜面。”
父皇笑了。
“孤派小凡在你身边那么久,我儿如何,为父心下自是明了的。况且,此事事关我北国万民,城池数十座,身为公主,这是你的责任。”
眼色一暗,想起从前,我只能沉默着应下。
从偏殿出来,我有些恍惚。
我不知道怎么和陆枫渊开口。哪怕他没喜欢过我,我还是不愿意亲手把他放开。
走到几近张贵妃等人一尺远的地方,我看见她笑得花枝乱颤,满面春光。
心下一沉,果然看到陆枫渊在和张贵妃眉来眼去。
我心中酸胀的厉害。
可一想到身后就是父皇,我还是假意跌倒帮陆枫渊掩饰。
“哎呀!”我一只手扶着额头,一只手搭在陆枫渊的肩上,作摇摇欲坠之状。
陆枫渊一手搂住我的腰,把我圈在怀里。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父皇的存在,他的神情从谈笑风生变成蹙眉担忧,破天荒说了一句,“夫人可是体虚,昨日折腾坏了?”
他在说什么?还没从悲伤缓过劲儿的我,被他这句话彻底打懵了,不知作何回应。
他方才还和张贵妃眉眼传情,现在对我的笑又有几分真假?
搂着他的脖子,想起父皇刚才的话,我突然意识到这是我离他最近的一次。
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
于是我轻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可真是香软。
哪怕心不属于我,体验了这么一下,总归是好的。
陆枫渊脸上的绯红,在父皇接下来的话中又变得煞白。
他下旨,让我休了陆枫渊,前往燕国和亲。
“姜子衿,你请愿的?”陆枫渊僵直地站在那儿,神色没什么不同。
我甚至觉得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解脱。
果然,不爱就是不爱。
既然如此,我倒不如干干脆脆去那燕国做桑祁的妃子。
毕竟我和桑祁还有少时情谊在,总不至于过得太惨。
我点点头,认命一样。
“没错,是我请愿。”
“我放你走。”
没有正式的告别,也没有任何解释。
我回府收拾一趟,带上父皇早已准备好的嫁妆,就启程去燕国了。
颠簸的路途,我把玩起了雕刻的金玉片。记忆飘到很远的从前。
我的生母是皇后手下卑贱的女奴,所以从流落民间到被寻回宫内,一切都是那样的隐秘。
我在外面饿过,冻过,被欺负过,本以为有了父皇也能得到寻常孩子都有的父爱,却只得到高高在上的天子对低贱血脉的耻辱和鄙夷。
如果我聪慧一点,父皇会满意吗?没有,我越是表现的聪明,父皇越是厌恶。
如果我无理取闹一些,父皇会在意吗?似乎有些,他甚至送了面首,好像我这样的血脉只配做些苟且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我上房揭瓦,我追着小官满地乱打。
然后我便在元夕爬墙的晚上,惊鸿一瞥。
那时起,陆枫渊成了我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梦幻。
我偷偷在树后看他,我借着请教的名头问那时还未名满天下的小将军问题,我甚至追着小厮满地打滚,只为了看他路过我时捂嘴的嗤笑。
父皇想折辱他的时候,我先把他求来,放在自己羽翼下保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