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家具在说话
我的家具会说话。
剁骨刀说：我马上就会插在你脖颈上！
浴缸说：快来睡在我装满水的身体里。
衣柜说：真想把你藏进怀里，让你永远陪着我。
……
夜空阴沉沉的，似乎在酝酿一场暴雨。
我正准备关窗，细微的声音徒然响起。
【靠近我，抚摸我。】
雌雄难辨的音色，很是陌生。
我下意识四下张望，空荡荡的主卧，只有我一个人。
阳台还挂着昨天洗的衣服，衣服旁边的防护栏上，坐着一条黑影！
见我望过去，他朝我招了招手。
我大骇，转身就想跑，然而，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朝他走去，直到停在防护栏边上。
黑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声音依旧毫无阻碍的传到我耳朵里。
【扶着我的身体跳下去，你将体会到无与伦比的刺激！】
我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这声音是防护栏发出来的，它要蛊惑我自杀！
我控制不了身体，只能清醒着跨过防护栏。
失重感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十四楼的高度，脚下华灯初上，房间空无一人，谁都救不了我！
【拜拜！】
话音未落，我像是被人推了一把，僵直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往楼下倒去。
夜风肆虐，乱飘的衣服打在身上凉丝丝的，就像有人在抚摸我。
我吓得浑身一抖，突然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即将摔下去时，一把抓住乱飘的衣服，重重摔在了阳台上。
我疼得龇牙咧嘴，一抬头，正对上一张支离破碎的脸。
她的五官都错位了，像是从高处坠落又重新组合起来的样子。
【为什么不跳下去？为什么？】
她凄厉的大喊，死死掐着我的脖颈。
窒息感让我说不出话来，我双手在地上乱抓，突然摸到了一个硬物。
来不及多想，我抄起硬物狠狠砸在她头上。
“撕拉”一声，她的脸居然碎了！
鲜血喷了我一身，我尖叫着逃窜。
防护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快来，来这里。】
我本能的想要远离那道声音，一股大力却禁锢了我的双手。
我疯了似的挣扎，那双手却搂得更紧了。
“小米！”
“你清醒一点！”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唤回了我的神智。
是宋祈年，我交往了两年的男友。
他焦急的打量着我，“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会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我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又跨上了防护栏，若不是他来得及时，恐怕我的下场就是那具支离破碎的女尸！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从防护栏上下来。
再看身旁，哪里有什么女人？只有一件被撕碎的衣服躺在地上，碎裂的花盆散开，在夜色里就像浓稠的鲜血。
我身上也是干干净净，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场幻觉。
但狂跳的心脏告诉我，我没有做梦，我真的经历了很可怕的事情。
“防护栏要杀我！”我很严肃的对宋祈年说。
宋祈年呆了一瞬，转移话题，“今天很累吧，我们早点去休息。”
我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像是抓着救命稻草，“我真的听到了它的声音，你相信我！”
宋祈年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跟我争辩，而是折返回去拉上窗帘，彻底挡住阳台，又帮我把耳塞找出来。
“这样就听不到了。”
他向来温柔，从来不会跟我争吵，总是顺着我的意，但与之相对的，他并没有相信我，而是把一切的不合理归咎为我的小性子。
也是，这么荒唐的事谁会相信？
我挫败的垂下头，正想跟他商量今晚去酒店住一夜。
同样音色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要砍下你的脑袋！】
我猛的抬起头，“你听到了吗？”
宋祈年疑惑的眨了眨眼睛，“如果是你刚才说的话，我听到了。”
“不是，有人说要砍我的脑袋！”
宋祈年：“……”
我急得快哭出来了，“真的，我真的听到了！”
“嘘。”宋祈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先把我插在她脖颈上，再慢慢割破筋骨，一点一点把她折磨致死！】
这句话让我脸色煞白。
宋祈年却笑了，“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听清了吗？”
他的笑容格外扭曲，几乎把五官都挤到了一起，愈发显得眼睛凶光毕露。
我倒吸了口凉气，扭头就跑。
宋祈年慢慢伸出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锋利的剁骨刀在灯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他问：“你跑什么？”
我哪里敢回答，死命往玄关跑。
宋祈年挥舞着剁骨刀朝我追了过来。
他身高腿长，轻而易举就到了我身后。
破风声传来，剁骨刀从我头顶划过，我甚至能感觉到冰凉的寒意。
我猛的往前一扑，正好碰到开关。
“啪嗒”一声，灯灭了！
黑暗让我们短暂失明，我因为惯性摔在地上，顺着墙根滚出去很远，跟宋祁年拉开了距离。
我捂着狂跳的心脏，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去开防盗门。
好在今晚没有月亮，整个房间伸手不见五指，宋祁年看不到我！
我尽量缩着身体，贴着墙壁走。
“小米？”
宋祁年的声音很轻，在这样黑暗的夜里，显得极为可怖。
下一秒，室内大亮。
宋祁年又把灯打开了！
他笑吟吟的朝我望来，“我看到你了！”
我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过度的恐惧让我无法动弹，只能看着他朝我走来。
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把剁骨刀砍在我脖颈上，而是摸了摸我的额头，满脸怜悯。
“小米，你到底怎么了？”
我牙关还在打颤，下意识抵触他的触碰。
宋祈年眼神一黯，“你害怕我？”
我想否认，但慌张让我无法说出一句连贯的话来，“你、你手上拿着什么？”
宋祈年一愣，看了一眼手上的剁骨刀，哭笑不得，“你晚上没怎么吃东西，我想给你熬一碗肉粥。”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嫌弃他今晚做的菜太清淡了，没吃几口便撂了碗筷，他打趣我难养活，等晚上再给我加餐。
真的只是这样吗？
我不敢相信他，却也不敢激怒他，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是我太疑神疑鬼了。”
宋祈年叹了口气，“你还是不相信我。”
我张了张嘴，刚想解释，他便把食指搭在了我唇上。
“我向你保证，我这辈子都不会伤害你。”
他的眼神太真挚了，看得我心底发软。
“好了，先去洗个澡，吃了肉粥好好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
我点点头，往浴室走去。
宋祈年突然叫住了我。
“如果我做了错事，你会原谅我吗？”
明明是很希翼的模样，却让我遍体发凉。
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又来了，好像他随时都会扑过来给我致命一击。
我胡乱点点头，关上了浴室的门。
水缸已经放满了温水，我却无意洗漱，只是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瞧。
双眼通红、布满红血丝，神情是显而易见的惶恐。
我以为这幅神态已经是过去式了，没想到，那些看不见的东西卷土重来，让我再次陷入悚然的沼泽。
十四岁那年，我发了场高烧，差点烧坏脑袋，之后精神就不太正常，时常能听到有人跟我窃窃私语。
严重时，我甚至想到了自残。
是宋祁年的出现救了我，他是我的心理医生，在我出院后不久，用一束玫瑰跟我告白。
我们便顺理成章的走到了一起。
究竟是我又发病了，还是宋祈年真的被家具蛊惑了？
我难受的捂着脸，雌雄难辨的声音再次响在耳边。
【快进来，我会包裹你身体的每一寸角落，让你体验到从未有过的感觉。】
我猛的睁开眼睛，正对上宋祁年的目光。
他不知何时来到了浴室，正站在我身后，一眨不眨的看着我。
见我抬眼，他双手环上了我的腰，与镜中的我对视。
“小米，你真美。”
我有些茫然。
我只知道所有人都说我疯，还从未有人这么真诚的夸赞我。
“你知道那种快要凋谢的花吗？越是濒临死亡，就越是绝美，我第一眼见到你时，就有这种感觉，那时我就发誓，无论如何都要救你！”
他亲吻着我的脖颈，我侧头蹭了蹭他的嘴唇，“你成功了，跟你在一起之后，我的确像个正常人。”
“你也给了我最好的报酬。”
粗重的呼吸喷洒在耳垂，气氛逐渐暧昧起来。
他紧紧搂着我，无意识般往浴缸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