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把控朝政,将少年皇帝逼成傀儡的长公主。
人人都说我该死,就连我辛苦护了十六年的亲弟弟也是这么想的。
赐死我的圣旨到了公主府时,宋朝安送来一个双人棺材,他说,生不同寝,死便同穴。
我看着那黑漆漆的棺木突然想笑,宋朝安就跟在棺材的后面进了公主府的大门。
他轻袍缓带,闲庭信步,分明已是而立之年的男人遥遥冲我一笑,倒有几分十几年前那年轻状元郎的风骨。
我已没了少女心境,却控制不住晃神。
公主府此时已经是面临了灭顶之灾,宫中来了圣旨,加上一杯毒酒。
宋朝安好似根本没有看出这一切有多么的严重,他走到内侍身前,拿过一杯酒仰头喝下,随后又倒了一杯,走到我的面前。
“公主,喝吧。”
我尚且来不及阻止,就见他已经将毒酒喝下。
这傻子,莫不是还以为这是什么好东西不成?
“宋朝安,你疯了吗?”
我咬牙,死死掐着宋朝安的胳膊,他却笑着将那杯毒酒喂到了我的嘴边。
宋朝安温柔又坚定,他分明笑着,却不容我拒绝。
我原本想要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针对今日这一道圣旨和这一杯毒酒,早早做好的筹谋也完全用不上。
我好像被蛊惑,居然真的顺着宋朝安的力道喝下了那杯毒酒。
身子发软,我往后倒去,有人稳稳的接住了我,身后的怀抱温暖又踏实。
“公主!”
公主府随从惊慌的声音有些吵,宋朝安伸手捂住我的耳朵。
“公主,我在。”
就这一句话,我好像突然安心,再不去想其他。
醒来时周围黑漆漆的,还有点挤,我靠在一个温暖的怀里,眨了眨眼,微光透在我眼前。
我这才发觉,我此时是在棺材中,正靠在宋朝安的怀里。
“宋朝安?”
我猛的惊起,一只大手揽住我的腰,“我在!”
宋朝安将我搂的更紧,一直提着的那颗心突然放回了原位,我有些嗔怒,“宋朝安,你想做什么?”
“想和公主生死同归,却又不甘心大好年华归了黄土,想要争一争,和公主求一个百岁之好。”
宋朝安微叹,“我知你习惯万事自己扛,可我不自量力,想与你分担一些。”
我心下一动,“宋朝安,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不知道。”宋朝安摇头,“不过大概和十六年前差不了多少,你遇上了要紧的难事,觉得我人微言轻,帮不了你,就想自己扛,与我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
“戎狄求娶我,皇上答应了。”
我及时捂住宋朝安的嘴,阻止这个人再翻旧账,“我告诉你。”
宋朝安眨了眨眼,一副无辜的模样。
“我跟皇帝说,要是将我赐婚给戎狄,我就带着风云二军下嫁,到时让他看看,离了我的江山,他还坐不坐得稳。
无知小儿这便狗急跳墙,以为一道圣旨一杯毒酒就能够了结了我。”
“那酒早被人掉了包,”我定定看着宋朝安,“却不想有人赶着要和我生死与共。”
“如何就不能是我明知那酒喝不死人,却想着到长公主面前卖个好,求一份荣华富贵锦绣前程呢?”
宋朝安握住我的手,“公主,你未免将我想的太好了些。”
我一时无言,这人总能在风月正好时说一些毁兴致的话。
“我们为什么会在棺材里?”我有些无奈,索性靠在宋朝安的怀里,靠的更踏实了些。
仔细想想,原来已经有十六年不曾这样亲密过。
“唔!”宋朝安顿了顿,“我原本想着,这辈子大概是不能和你光明正大的生同寝,那就体验一下同棺而眠的感觉。”
他这话说的随意,却听得我心中一痛。
我们本应该早已成婚,如果顺利的话,孩子只怕都已经十几岁了,怎的就落到如此地步。
我撑起身子定定看他,“宋朝安,你怎的如此磨灭了心志,你若要求一个名分,本公主就算是拼尽一切也会满足。”
“是吗?”
宋朝安微微一笑,探头来吻我,“臣一向胆大包天,今日可否求一个洞房花烛?”
洞房花烛自然是不行的,如今情势所迫,性命已有了威胁,哪里顾得上谈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
再者也没有谁家洞房花烛是在棺材里的。
不过只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宋朝安扶着我出了棺材。
公主府的随从就在不远处守着,我这才发现这里本就是我公主府的暗室。
也不知道那些个随从听到了多少,有没有听到我和宋朝安互诉衷肠。
我有些恼怒,瞪了宋朝安一眼,他却还是那副谦谦公子模样,笑着收了我那一瞪。
“公主,那皇帝小儿着实过分,戎狄是个什么玩意,也配得上公主?”
说这话的人是公主府的家将,姓张,自我出生他便奉旨守着我,一守便是守了三十来年。
眼见着其他随从们也是义愤填膺,我微微一笑。
“且不说天下人,朝堂众人都知道本公主已经身死,小皇帝既然觉得一杯毒酒就能够了却本公主的性命,那暂且就让他这样觉得。
到时让他看看这朝堂离了本公主,还有没有人会听他的?”
皇帝生母不过只是一个宫女,他能够坐上这皇帝之位,全凭我的扶持,如果不是因为实在无人可选,他又怎配?
随从们领命退了出去。
暗室里只剩下我和宋朝安二人,他捏了捏我的手,我这才发现我们两个人的手始终是拉在一起的。
当着那么多随从的面,他也没有不好意思。
“宋朝安,”我抓着他的手晃了晃,“现在在所有人眼中,你跟我一样都是个死人了,你怕不怕?如果这一次我不能逆风翻盘,从此以后你可就不能够再以你的真实身份行走于天下了,到时你…”
“不怕。”宋朝安摇了摇头,“若是真有那一日,我就带你去到江南小镇上摆个摊卖个酒,若是有人问起你我是什么关系,我就大大方方的告诉他们,你是我的娘子。”
“你啊!”
我忍不住笑,摆摊卖酒,他也真的说得出来,十六年前的状元郎,自从入了朝堂便是深得君王宠信,先帝在时曾称他为不世奇才,新皇登基,他又做了帝师。
朝中地位相当于副相,布衣出身,有了如今的地位,现在却说要去摆摊卖酒。
我忍不住伸手想要敲一敲他的脑袋,“宋朝安,你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想与一人求白首。”
宋朝安只是笑,我略微有些无奈,这人还真的是长了一副只会谈情说爱,风花雪月的好脑袋。
我和宋朝安并没有腻歪太久,随从再次走了进来。
“公主,宫中出事了。”
“何事?”
我收起笑容,却始终没有放开握着宋朝安的手。
“自从宫中下了要赐死公主您的旨意,皇后娘娘就一直在为您求情,得知公主您已经身死,一气之下和陛下起了争执,现被陛下囚禁在寝宫之中。
听说陛下还对皇后娘娘动了手,皇后娘娘的侍女拼死要请太医,却被陛下的人拦了回去。”
“畜生。”
我皱起眉头,皇后是我一手挑选的女子,戍边将军之女,他却这样对待人家。
“让我们的人去给皇后看诊。”
我挥了挥手,“看看那个狗皇帝要做什么?”
随从离开后,我心里仍然不平,皇后是有家国大义的女子,对狗皇帝并没有什么儿女情长。
只是她若做了皇后就能够让边关将士们安心,于是十六岁的姑娘入了皇宫,这也才不过半年。
很快随从传回消息,皇后并无大碍,只是有了身孕。
“有了身孕。”
我突然有了想法,抬头去看宋朝安,他对我了然一笑,“公主,做你想做的事吧。”
“好。”
我点了点头,“只是若真的这样,恐怕又要辛劳你了。”
带大一个皇帝还不够,还要再带大另一个。
“你就不怕这个也被我养偏?”
宋朝安眼中是说不出的认真。
“或许是被我养偏的呢?”
我挑眉一笑,当今皇帝14岁之前可以说得上是一个好孩子,恭敬有礼,心地善良,有明君之相。
可不知道撞了什么邪,突然有一天开始,他不再虚心,不再勤勉,不再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