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要临盆的前一晚，妈妈亲手剁下我的头放进铁锅里熬汤，给她刚出生就得病的孙子补身体。
弟弟大口大口喝着肉汤，直言妈妈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和蔼可亲的爸爸也笑着取下了我的胎盘
“多年的肺疾总算有的治咯。”
一家人其乐融融，好不温馨呐
“妈，这法子到底有没有用处啊。”
弟弟一脸焦急地等着妈妈用铁勺舀锅里的汤，一点也不相信这种法子能救他儿子的命。
铁勺盛汤的时候总是不小心碰到我的头。
真奇怪，明明我已经死了，脑袋都被放在铁锅里煮烂，但我还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疼痛。
头被放在锅里熬煮了四个多小时，眼球也煮爆了，整个头成了一个白骨加一锅烂肉糊糊，但冥冥之中，我也能看到家里整个布局。
灶台上放着妈妈的手机，手机黑色的屏幕上有我模糊的倒影。
那倒影像是一团朦胧的雾气，有些模糊形状，却并没有人的样子。
这是……魂魄？
偌大的厨房里，妈妈和弟弟缩在一角，计划着怎么让患病的小婴儿吃了我。
而“我”？
没有头的我已然变成了一具尸体仰面躺在厨房地板上。
我穿着宽大的白色孕妇裙，即便躺着，肚子也凸出去很大一块。
是的，再有一天，预产期就要到了。
因为老公常年奔波不在家，快到预产期便托朋友把我送回了娘家。
这一送，一尸两命。
脖子上的伤口粘连得很厉害，即便是死，妈妈竟也不让我痛快地死去。
她用一把砍刀结束了我的性命，我的头和身体连在一起，她砍了好几下才把我的头从身体上分离出来。
白色的裙子上染满了血，我的后背被血打湿了，脖子断口黑红一片露出森森白骨，白日里，竟也有种鬼魅的可怕。
我躺在地上，想质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却发现，我只能看见听见，却什么也做不到。
“神婆说了，大孙子是急症，必须得吃亲人的脑袋熬成的汤才能去火去病，倩倩是他亲大姑，绝对有用的。”
妈妈用铁勺搅拌着肉汤，筋膜连带着碎骨被盛入碗中，放过特殊调料的肉散发出一种异香，我看到弟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妈，既然这么神，也给我尝尝。”
小婴儿啼哭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厨房，妈妈用勺子盛了一勺汤小心翼翼地送到婴儿口中。
小婴儿起初病恹恹的没什么力气，但汤入了口，他突然就来了精神，一口就把汤汁喝了干净。
“大孙乖，别浪费，你大姑的头只能吃几顿，你得慢慢吃，才能长高高。”
我躺在地上，看着婴儿吮吸我的头，只觉得痛如刀绞。
外孙难道就不是人？
你的孙子得病了就要杀掉我，可我的女儿却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眼角余光看到我弟弟捧着另外满满的一盆汤喝得额头冒汗，一脸的满足。
愤怒之中，我又觉得这家人很可怕。
“姐，你的肉可真好吃，你一定要保佑我一夜暴富。现在呐，挣钱不容易，你千万疼疼你弟弟。”
我呸！
我用尽全部的力气诅咒他们都不得好死，然而却一点用都没有！
不是说冤死的人会变成厉鬼吗？
我为什么就不能成为厉鬼报仇呢！
“铛！”
厨房门口传来一声出乎意料的响声，把里面的两个人吓得连碗都掉了！
婴儿的哭声重新撕心裂肺地响了起来，我妈惊恐地看向门口，弟弟则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万一被人发现他们杀了人还吃人肉，恐怕一人一口唾沫就得把他们淹死！
我也顺着视线看过去。
来人是我爸爸。
我的眼角湿润，爸爸常年有肺病，成日病恹恹的，因为身体不好，收入极低，爸爸经常被人看不起，有好几个人曾经说让我不要读书出去挣钱贴补家用，但每一次都被爸爸拒绝了。
“现在不读书就是睁眼瞎，怎么可能不读书呢。”
爸爸不仅疼爱我，还经常偷偷给我一两块钱，让我去买糖吃。
就算妈妈重男轻女，狠毒杀害了我，爸爸一定会给我撑腰的！
爸爸拄着拐杖，极为用力地看清了我的尸体，他的目光扫视一切，眉头拧紧，嘴角下撇着，沉默了许久。
“孩儿他爸……我实在是没……”
妈妈心虚恐惧地组织着语言，怀里虽然抱着婴儿，但身子往前走了一步，将弟弟护在身后。
她这样做的时候向前迈了一步，踩到了我的手。
指骨碾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疼得我忍不住无声呻吟。
恍惚中眼角余光看到灶台手机上的影子，好像……比刚才清楚了些。
但就那么几秒钟，指骨传来的痛苦就将我的注意力从手机上拉了回来。
一双眼睛痛苦又绝望地望着无情狠毒的妈妈，继而，又用恳求的目光看向爸爸。
“把她的肚子剖开，我要吃胎盘。”
一句话落下，妈妈脸上的紧张消失了，弟弟眼神里的恐惧也不复存在，整个厨房里的氛围变得松快起来。
“对对对，神婆也说了，胎盘晒干了入药做药引，能治你的病。孩儿他爸，以后你就不用拄拐杖了。”
满脸的泪也不知道落在何方。
这荒诞的感觉，和荒诞的一家。
“妈！姐姐长出脑袋了！你看啊，姐姐脑袋长出来了！”
一片和谐中，弟弟惊呼出声，三个人一齐看向我的尸体。
我是早上死了，现在大中午，尸体没什么变化，但指甲缝里都是血痕和泥土。
有几根指甲挣扎的时候断了，指甲嵌进肉里，皮肉卷开，沤满了黑色的血。
妈妈先是看了我的尸体一眼，最后将视线定准在锅里。
锅里是没吃完的骨肉分离的白骨，货真价实。
“你说什么傻话，你姐死得透透的，怎么可能长脑袋！”
“可我真的看见姐姐的脑袋了！”
“放屁！”
妈妈狠狠地斥责了弟弟，在弟弟惶恐又不安的眼神里，用那把杀死我的砍刀剖开我的肚子，将胎盘拽了出来。
暗红的血水和污秽流满了整个厨房。
他们把胎盘晒在后院的晾衣竿上，三个人手脚并用拉着我残缺的躯体从厨房万分艰难地挪了出去。
后院种满了各种蔬菜，我的尸体被扔下的时候，他们三个人喘了好长时间。
“我看就把倩倩埋在菜地里，等姑爷来问就说倩倩惦记家里进贼提前走了，至于去哪，咱们不知道。”
妈妈说起这些话来非常轻松，明显是一早就想好的。
从答应让我回家养胎，到骗我去厨房说为我炖了养生汤，都是她的计划。
弟弟仍旧恐惧地看向厨房的方向，小婴儿放在后院的婴儿车里，吃了我的肉，已经打了个饱嗝睡着了。
“不行，可惜了这些新鲜的菜，我们还得吃饭。”
爸爸皱着眉头摇手反对。
这下轮到妈妈惊讶了，“可是不埋在菜地里，这尸体迟早是要被发现的啊！”
“那也不能浪费了我种的菜，收拾出这块地方花了好几百块，为了埋她不值当！”
爸爸的话像钉子一次又一次往我最痛的地方扎。
此时此刻，我只想变成厉鬼，向他们这群虚伪又封建，无能又无知的人报仇！
“把她剁烂了扔在墙角，用泡菜的坛子封上，你再去拉一车牛粪，堆在周围，谁也发现不了她。”
妈妈听完脸上露出了微笑。
“孩他爸，还是你顾家，这样咱们不用浪费一分钱就能治好孙子的病啦。”
两个人一拍即合，当下妈妈就要去拿斧头。
“爸，妈！你们看见了没有啊，姐姐长出脑袋了！你们看啊，看看姐姐！”
弟弟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音凄厉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