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晟也开心，但他开心的方式十分与众不同，
回到帐里，他压在我的脖颈左蹭右蹭，恍惚间我好像是抱了一条大狗狗。
“怎么了？”
裴晟的脸还埋在我的颈窝，说话有些瓮声瓮气，
热气喷得我有点痒，青天白日成何体统！我赶紧把他推开。
“没什么，王爷快些沐浴吧。”
裴晟抬起头，脸上还有些兴奋过头的红晕，眼睛也湿漉漉的。
“夫人要和我一起吗？”
正文：
“什么？！”
我揉揉耳朵，有些质疑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王爷笑了笑，又重复了一遍。
“唱首小曲儿助助兴。”
很好，很别致。
洞房花烛夜，王爷叫自己的新娘子给他唱小曲儿。
不愧是裴晟，当真是特立独行。
我其实是不想进王府的。
我来干嘛呢？
竹菊梅兰，琴棋书画，大家闺秀应该会的东西我是一样不沾。
我只会说学逗唱，偶尔还精通一些吃喝嫖赌。
所以当王爷掀开了我的盖头，笑意盈盈地说夫人来些才艺助助兴的时候，我属实是懵了一下。
一方面是我确实不理解洞房花烛夜为什么要整点才艺助助兴，另一方面是我只会唱十八摸。
但这显然不能在王爷面前表现出来，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正经人家的大小姐都不应该会这东西。
而我之所以和正经人家的大小姐这么不同，单纯是因为我是冒牌的。
一个月前，我还在春风楼唱小曲儿，突然来了一位恩客，也不跟我说话，直勾勾地盯了我一个时辰，随后就为我赎身了。
我哪里见过这阵仗？刚想说我卖艺不卖身的，这位把我买下来的老人就开口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儿了！”
？？！
想不到啊，年纪不小，会的不少。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我的疑虑。
原来他就是当朝的尚书大人，皇上为他的女儿和王爷指了婚，但就在前两日他女儿跑了，这婚能不能成就变成了未知数。
尚书大人急啊，这搞不好就是个欺君大罪！
幸好，我恰好和他女儿有几分相像，他的意思是叫我假冒他的女儿程楚楚嫁给王爷大人。
我一听当然就是拒绝，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但尚书大人说现在我知道了他的秘密，如果不听他的话，那我现在就会香消命殒。
我能怎么办？只能是答应啊！
经过一个月的粗糙训练，我勉强达到了能够以假乱真的程度，但这个程度里并不包括在王爷面前展现才艺。
裴晟已经看了我好一会儿，眼里的笑意和醉意掺杂在一起，也不知道是哪边更占上风。
我想了想，憋红了脸低下头，嗔怪地锤了下他的胸膛。
“王爷惯会取笑妾身！”
撒娇确实管用，我这一锤一下子把裴晟脑子里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赶走了。
我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当然知道自己哪个角度最完美，于是我微微抬眸，含羞带怯地看了他几眼，没一会儿就把他眼里的其他情绪吹散了。
他的眼里只剩下“赶紧洞房”四个大字。
我松了口气，这关算是过了。
裴晟这个人，身居高位，又长了张极为标志的脸，故而是无数京城少女的梦中情人。
不过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妾室，只有养在东厢房的一个……红颜知己？
我本来是没想触霉头，大家都是一家人，各过各的也挺好，但却实打实地撞上了。
美人看起来柔柔弱弱一吹就倒，脸色倒是很冷，不落下风。
“民女楚希，见过夫人。楚楚身子不好，不能时常侍奉王爷，往后还要仰仗夫人了。”
“你叫楚楚？”
她扬了扬头。
我捻了捻指尖，看她这副傲气的样子实在手痒。
如果我是程楚楚，那我会怀疑一下大婚之夜裴晟嘴里叫的到底是谁，还会质问为什么要把她留在身边。
但幸好我不是。
“你福薄，以后就别叫这个名字了，换成希希吧。”
撂下这句话后，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没办法，我们当正房的向来跋扈。
府里的事当然瞒不过裴晟，当晚他回来就看似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见过希希了？”
对于他的改口我十分满意，但还是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来。
“见过了，我……我不是故意和她起冲突的。”
不知道楚希那边有没有告状，反正这世道向来是谁弱谁有理，只要我样子够可怜，想必裴晟也拿我没办法。
我没想到的是，裴晟不仅没生气，反而对我进行了大肆表扬。
“做得很好！继续努力！争取把她气出府！”
我正想要不要挤出两滴眼泪来衬托一下气氛，裴晟这番话直接叫我愣住当场，这滴眼泪就尴尬在这儿了，掉也不是，不掉也不是。
裴晟心情很好，他大大吐了口气，实在是有股农民终于翻身做主的痛快。
“这个楚希，仗着救过我一命就赖在这儿不走了，我赶人就是无情无义，不赶又实在不痛快。爱妃，以后本王的清白可就全仰仗你来护着了！”
我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啊”了一声。
“那，我努努力？！”
我这个人是很有契约精神的，比如答应了尚书大人假扮他的女儿，那就完全沉浸式表演，一点也不叫人看出破绽。
现在又答应了裴晟把他的小情人气出府，我也得不遗余力，总不能叫裴晟失望不是。
于是我日日往楚希面前晃，但她除了第一次见我时带了点火药味，其余时候就像是没我这个人一样。
高手，这是高手！
以不变应万变，我这是遇到对手了。
事情没有进展，我有些愁眉苦脸，裴晟也跟着唉声叹气。
“夫人，程家女眷不都是宅斗高手吗，你怎么不行？”
我一听激灵了一下。
该不会，该不会我这就要露馅了吧！
程家三个女儿，大女儿初进宫时是个答应，现今已经是贵妃了。
二女儿嫁给纨绔子弟博远侯世子，如今世子积极向上，一天不读二十个时辰书就不睡觉。
而三女儿，姑且算是不才，区区在下我，连个来路不明的红颜知己都搞不定。
真的很惹人怀疑啊！
身份暴露是我决不能接受的情况，于是夜黑风高，我给博远侯去信的时候实在没忍住，在信里唠叨了一下。
“王府并无异动，侯爷放心。另，劳烦侯爷为属下找些宅斗的书，事关重大，急！”
看着信鸽消失在夜色中，我终于放下心。
博远侯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他认可的宅斗，那一定是不同寻常的宅斗。
我一定能从中学到不少东西！
我拍拍手，转身准备回去，却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裴晟他竟站在我身后！
他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看到我举动？我的卧底生涯该不会一开始就结束了吧？
这一瞬间，我的脑子里转过许多念头，心脏也怦怦直跳。
但裴晟只是面色如常地过来给我披上了一件外衣，我的心顿时落下来一半。
“夜寒露重，你出来赏月怎么也不披件衣服？”
另一半的心也落了回来。
这只是个小插曲，但足够让我警惕。
程楚楚大婚前夕失踪，又恰好出现和她相似且极好掌控的人，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
但哪会有这些巧合呢？不过都是博远侯的计谋罢了。
我也只是其中一个棋子。
侯爷总说我是他教过的最差的一个探子，不过我始终认为他纯粹是不肯承认我的优秀罢了。
不然偷盗虎符这种大事怎么会派给我呢？
总不能是因为我的美貌吧！
“夫人，我们今日吃糖醋鲤鱼好不好？”
裴晟看着那一池红鲤露出向往的表情，很难想象这是个王爷而不是个小傻子。
他看起来真的很好骗。
我想了一下红烧鲤鱼的味道，虽然有点一言难尽，但还是要恪尽职守，我露出了一副贤妻良母的表情。
“王爷想吃，那就吃吧。”
裴晟这个人看着好相处，但毕竟和皇上流着同样的血，都是一样的阴晴不定，比如此刻我分明是顺着他的话讲，他倒好，扭头就不高兴了。
“你一点都不关心本王！”
瞧瞧，“本王”都用上了，可见是不满到了极致！
博远侯教我的东西很多，其中不乏察言观色。
但是很惭愧，那堂课我只顾着逗蛐蛐儿，小考的时候都没及格。
没办法，课可以再补，蛐蛐儿过了这两天可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