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三个月,身为奸臣之女的我,揣了皇帝唯一的崽。
现在局面是,我身为太师的爹想取皇帝而代之,而皇帝想要我爹的狗头。
而我,作为夹在他俩之间的棋子,只想逃出宫去。
只是我娘的骨灰还在我爹手里。
我月事才刚刚晚了三天,便自知不妙,支开宫人后立马收拾细软准备开溜。
背着个小包袱还没溜到门口呢,皇帝就来了。
「贵妃这是急着要跑路吗。」皇帝坐在我的太师椅上一脸复杂地看着我,双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鸡血木雕花的高脚几上。
「哪有,只是臣妾见今日出太阳,便将潮湿之物拿出来晾晾。」我干笑着抖开包袱想以示佐证,没想金银细软哗哗地掉了一地。
「这……」我尴尬当场,在皇帝的注目下赶紧地收拾起来,然后拿出院子里……晾晾。
妈蛋,今日怎会是下雪天……
皇帝只是用看傻子的眼神望了我一眼,然后只一个眼神,随驾而来的太医便上前来了为我探脉。
「贵妃确实是怀了龙种。」老太医如实禀报后,站到一旁。
皇帝又一个眼神,随驾的钦天监便上前来,掐指算了算,开口道:「皇上,贵妃腹中胎儿万万留不得,只怕日后会祸害……」
这钦天监是个坏损,素来宫中皇帝不想留下的胎儿,只消他掐指一算,再安个灾星降临祸害朝纲又或是冲了太后之类的罪名,俱都留不下来。
钦天监话没说完,门口老太监拖着声音喊:「太师鄞见— 」
我爹不愧是手握重权的三朝元老。
来得真够快的。
他到底在这宫里安插了多少眼线?!
我爹厉目阴寒地盯着钦天监,脸一横,道:「钦天监只怕是近日疏于练习,连算都不会了,怕是不适合为国监天。」
这话翻译便是:钦天监你这厮敢说我外孙是个灾星试试,老子让你死。
钦天监立马闭嘴,一旁立着。
我爹连与皇帝寒暄几句都懒得,直接开门见山道:「皇上,听说孕母每日与丈夫多相处能促进胎儿发育,何不就让暖儿每日陪驾御前。」
得,我爹这金口一开,以后我得每天去陪着狗皇帝了。
跑路这一道,是生生被堵死了。
待皇帝一走,我爹这便露出真面目了。
「闻说暖儿今个想逃跑?」我爹虎目一瞪,冷洌的眼神夹着迫人的杀气:「看来你娘的骨灰怕是不想要了。」
当初我不愿进宫,我爹就拿我娘的骨灰来要挟,说若是我敢说个不字,立马把我娘的骨灰包了饺子喂野狗。
此前他送进宫的嫡女庶女干女,大都不成气候,毁容得毁容,惨死的惨死,不为何,智慧不够斗不过后宫霸主的皇后。
就我一个在宫里活得好好的,甚至还怀了龙种,我爹自然更加不会放过我。
我该怎么办?
本来夹着尾巴还能苟延残喘,现在一下跳得那么欢,怕是离死不远了。
可我不想死,我娘死前说,让我去看看大漠的落日,塞北的雪,江南的烟雨,淮南的桃花,去过自由的日子。我答应了她,我还没去看呢。
不想死,我就要成为两位棋手棋盘上必争的重要棋子。然后寻机而动。
我当机立断,找了一个无人的场合,向皇帝投诚。
比如说狗皇帝正在出恭时我偷偷潜入恭房。
为了能有多点时间说服狗皇帝,我还特地事先把草纸给藏起来了。
「庞暖!」狗皇帝气得直咬牙,那森寒嗜血的眼睛寒芒四射。
「皇上,你先听我说,臣妾是来投诚的啊。」我毕恭毕敬地跪在马桶前,就差没把自己那颗赤诚的心给掏出来了。
可他一身凌厉的杀气着实可怕,我只得先把草纸拿出来献上,然后趁着他擦屁股的空隙说道:「皇上,天下皆知我爹是个大奸臣,他不服你,一直持机要夺你天下你是知道的,和我合作,你保我狗命,我帮你夺我爹狗命,咋样,这买卖很划算吧?」
狗皇帝一脸疑惑地看着我,冷笑:「若是朕没记错,你姓庞,你口中的大奸臣是你爹!」
那表情就差没说我是来假意投诚实质试探军情。
闻言,我立马抱着狗皇帝的腿便开始哭诉:「皇上啊,你可冤枉臣妾了呜呜呜,我虽然姓庞,可我却与我爹有杀母之仇啊!像我爹这棵歹竹,那可是上瞒下骗居心不良的啊。可我就不同了,我是棵好笋,我这是实在看不过我爹这个大奸臣的丑陋嘴脸啊!」
皇帝似信非信地看着我,为表忠心,我猫着身给皇帝把裤子穿好,又是谄媚地把他的裤带绑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这副狗腿子的模样,真真是人见感动佛见流泪。
我跪着说:「皇上,我愿为皇帝鞍前马后,鞠躬尽瘁,只求皇帝一件事,把我娘的骨灰从我爹那里拿回来。」
狗皇帝沉思许久:「朕不收无用之人。」
「啊,我都把您睡了,我还算无用吗?」我一不小心就心直口快了。
眼看着他耳朵尖都气红了,我赶紧描补:「您看啊,那天本来给您下药的是兰妃,我只是不小心被卷进去,却能在关键时刻积极利用机会,替您免了这轮算计。」
「呵,朕还该感谢你是吗?」
「那倒也是不用,如果陛下真心想,那就送我些许黄金吧。」
他目色深沉地看着我:「朕,本来想在台阶上撒点油,让你摔死的。」
我立即怂了。
就在这样愉快的氛围中,我们达成了一致,先来一段考核期,看看我的本事。
于是我顺利地解决了第一轮危机,光荣上岗。
说是侍驾御前,其实是成了狗皇帝的粗使丫头。
磨墨铺纸送手帕,端茶递水整理书架,必要时还得供狗皇帝当人肉画架。
我每天跟出跟入的还老待在御书房,甚至狗皇帝批折奏我也在。
于是,弹劾我的奏章盈千累万,每日为此耽误狗皇帝下班吃饭的搞得我都不好意思。
连盐使司也参与弹劾了,狗皇帝毛笔一摔,怒道:「盐使司这是吃饱了撑的!」
我歪头:「嗯,最近盐是挺贵的。」
狗皇帝狠狠一瞪:「你投诚过来,就是到朕跟前来当捧哏的?」
「哪能啊,陛下您又不是角儿!」
狗皇帝:「今日岭南的荔枝减半。」
我:!!!
可恶,断什么也不能断孕妇的零食啊。
我连忙讨好:「这不是他们还没给我机会。陛下等着,只要他们敢舞到我跟前,我必要他们狗头,您就说您看谁不爽就行了。」
很明显,他就算想到半夜恨得牙痒,也不会告诉我。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皇帝的左右平衡下,加上我爹这个硬茬的努力,弹劾渐有减少。
我危机感再次升起。
二位要是就此把事件摆得太平,岂不显得我是个废物?
于是再见前来御书房议事的言官们,我从原来的闪烁躲避变成了大方迎上,甚至还嬉笑着与人打招呼,争取努力拉一波仇恨。
盼望着盼望着,终于有位勇士出现了。
这日太傅一进御书房,看见花枝招展的我,开口就怒斥皇上,什么奸臣当道奸妃干政,乱七八糟的一顿指责。
皇上被他骂得脸色赤橙黄绿青蓝紫转了一遍,正批奏折的笔尖用力过度地按下一撇。
这明显是动了杀心。
我瞬间心潮澎湃,只是太傅的语言逻辑听得我有点懵逼,于是找皇上确认了一下,太傅是在说他自己是奸臣?
毕竟历来只有奸臣敢如此嚣张指着皇帝骂,威胁皇帝。
皇上眼睛没离开奏章,回道:「他说你是奸妃。」意思是叫我出手。
我咧嘴笑,很是受宠若惊:「这,妾身也没那么倾国倾城啦。」
太傅听了,手一甩便把滚烫的茶给打翻了,差点没烫着我。
老头气冲冲地走了,刚出御书房就又是抖衣服又是挠后背的上蹿下跳。几声呼喊过后,便听闻有人撞上柱子,我随声而望,只见太傅晕倒在地。我仪态万千的露出纯情的微笑。
然后太傅失仪,不再担任帝师,被降为了翰林院院士。
而皇后,也受牵连,后宫凤权暂由皇贵妃管核。
太傅的殿前失仪,得益于我添茶时在他衣袖里放的两只蝈蝈。
皇帝很是高兴。
虽然老太傅的威胁不如我爹,但也是个二号政敌。
他压力骤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