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是个傻子,明明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她,却依旧能将我抚养长大。
她死在一个等我回家的夜里。
被一群霸凌我的人愚弄致死。
他们将假人吊在树上伪装我,
我娘想要救我,结果笨手笨脚的她意外摔死。
多年以后,我终于从精神病院出来,看着一个个被我烙印在身上的名字。
「还真是让人怀念。」
见到我娘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
她是从树上摔下来的,后脑撞击在满是棱角的石头上,鲜血在她的身下晕开一大片。
听人说是一群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将一个假人吊在树上,和我娘说这就是我。
我娘是个傻子,信以为真的她笨手笨脚地爬到树上,却在解绳子的途中意外地跌落。
见到我时,她就只剩下一口气,可即便如此,她却还是笑着从怀里摸出颗烂苹果,递到我的面前。
她甚至都意识不到自己即将死去。
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不是安慰,不是告别。
而是。
「厌厌,吃苹果。」
可她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苹果。
尤其,是她在外面捡回来的烂苹果。
「恭喜,这次的问卷基本合格,你身体的各项指标也趋于正常。」
「明天就可以出院。」病房里,白护士递来一颗苹果同我道着喜。
也正是这颗苹果,才让饱经折磨的我逐渐想起被我遗忘的这一切。
我怔怔地盯着手上的苹果看,用指甲一寸寸地将其刨开,至此我才意识到,距离我娘去世,已经过去整整十年。
第二天一早,在白护士的带领下,病友们为我举办着欢送的仪式。
我也在鲜花和彩带的伴随下,离开这困住我整整十年的精神病院。
在踏出大门的一刻,我笑的情难自禁,贪婪地吮吸着自由的气味。
「还真是令人怀念。」
陈嘉树。
这是被我刻在身上的第一个名字,和我记忆中的大有不同。
当年不学无术的他,竟一跃成为文学领域的新贵,就连谈吐间都透露着几分的文雅。
只是这副金丝眼镜的后面,却满是对我这种下等人的不屑与鄙夷。
「试用期是两个月,要是照顾不好我的母亲,别想让我付一分钱。」
在翻阅过我造假的履历后,他便随意地将简历丢进垃圾桶,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别墅。
或许是老天有眼吧?
几年前陈嘉树的母亲因为一场车祸,落下终身残疾,身不能动,手不能提,口不能语。
空留下一丝的意识,困于这具身体。
当我抓着水果刀来到卧室时,陈嘉树的母亲被摆在一把轮椅上,模样就像是枯黄的秋叶。
一触即碎。
十年前就是她带的头,将上门讨要说法的我,利用权势强行扭送了进精神病院。
受到药物的影响,我渐渐开始不再记事,甚至无法正常思考,遭受着非人的虐待。
直至几年前那家病院突然爆雷,我才被转送到其他医院,可惜当时的我已经成为一个真正的精神病,再也难以融入正常生活。
「好久不见。」我推着她来到阳台,在她的身侧坐下,打量着院子里的梧桐树。
一阵微风掠过,原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树叶,也便随之飘落。
「你在干什么?!」
陈嘉树比我预想当中回来的要早,以至于我都还未想好要怎么和他解释,他母亲想要寻死这件事。
眼下,我也只能将手从轮椅上挪开,任其抵在池塘边缘的岩石上停下。
陈嘉树怒不可遏地走上前,一脚踹在我的小腹上,我吃痛地跌坐在地,望向他母亲的背影。
就在陈嘉树朝我挥拳的前一秒,他的母亲用尽全力耸动着身子,一头栽进池塘里。
「妈!」陈嘉树大叫着,毫不顾忌地跳进池塘费力地去捞他的母亲。
而我则是满意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幕,心中的喜悦,就快要溢满出来。
好在池塘的水并不深,没过一会儿陈嘉树便抱着他母亲,走上了岸。
他目眦欲裂地看向我,仿佛要把我生吞活剥。
「我妈要是有什么事,我要你陪葬。」错身的一刻,他咬紧牙关,几乎是在牙缝中挤出的这句话。
面对他的威胁,我并未感到胆怯,只是淡淡地回应着,「还不明白吗?」
「这是她老人家自己的选择,她想要的是解脱,而不是被你困在这具躯体,生不如死。」
「少他妈的放屁!」他忽然顿住脚步,回头看向我,明亮的眼眸红的吓人,「你懂什么?!」
「我懂。」望着光秃秃的梧桐树,我的眼中添着一抹怅然,「我知道这让人很难接受,但这就是事实。」
其实,我在说谎。
陈嘉树的母亲要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刚强,即便我将曾经的过往当作故事讲给她听,她也能不动声色。
甚至就在我刀尖抵在她眼前时,她也能做到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让我感觉到恶心。
可偏偏就是如此刚强的她,却在我把红烧肉嚼烂喂给她时,害怕到浑身都在颤抖。
也正是借此,我才察觉到,她并非是不能动,如果努努力的话还是能挪动分毫的。
「好吃吗?」我托着下巴,眉眼弯弯地看向她。
可她的眼里却满是不在意。
于是,我再次耐心地问她,「好吃吗?」
「你儿子的肉,是不是很好吃?」
看着她眼中的惊恐,和想吐却连吐都做不到的样子,我笑得合不拢嘴。
「开玩笑的。」我拍拍她的肩,在半空虚点着,「不过,说不定下次你吃的就会是你儿子的肉。」
「也可能是下下次,或许永远都吃不到也说不定。」
「你可要好好活着。」我在她面前轻点舞步,「带着这份恐惧,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努力活着。」
「不过。」
「想让我放过你儿子也不是不可以。」我蹲下身子,和她对视着,「只要你肯替你儿子去死。」
晚饭是我做的,依旧是陈嘉树母亲最爱的红烧肉。
「妈,吃饭。」陈嘉树满脸倦意地将肉嚼碎,可他的母亲却是紧闭着眼睛,不肯吞咽半分。
她这是打算把自己活活饿死。
片刻,卧室便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等我赶到时,碗匙已经碎裂一地,肉汁溅的到处都是。
满腔的怒火,被陈嘉树撒在我身上,他近乎疯狂地薅起我的头发,将我拼命的往墙上撞。
直至我的额角渗出血来,他似乎这才恢复神志,看着我被碎瓷片割破的双手,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你为什么不反抗?」他神色复杂地盯着我的眼睛。
我慢慢起身,将他抱住,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没关系的。」
「这不怪你。」
他将头埋在我肩上,像是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一般,抽泣起来,「我该怎么办呢?」
「放她走吧。」我轻声安慰道。
陈嘉树对他的母亲,有着畸形的爱,据说直到他十七岁这年,都还没断奶。
这样的事,是她母亲以接近炫耀的语气,在其他家长的面前说出来的。
「谁能想到?陈嘉树看着怪凶的,居然还没断奶。」
说出这句话的同学,被陈嘉树堵在厕所暴打,生生被打爆一颗眼球,但却没有追究陈嘉树的法律责任。
而无意间听到这件事的我,也沦为被霸凌的对象,十七岁的我第一次知道,粪便的味道是苦的,打断肋骨需要用拇指宽的木板,再细些的无法做到。
开水倒进嘴里只会烂掉,并不会起水泡。
夜里,我将整个人埋在被子里,仔细观摩着自己的杰作,生怕会看漏一些细节。
陈嘉树赤裸着上身,洁白的枕头被他按在母亲的脸上。
随着他汗水的不断浸湿,被压在身下的陈母也再无声息。
可惜。
真是可惜。
可惜他的母亲不能说话,不然,我还真想问问,被他不惜用命守护的儿子亲手杀死,究竟是何种滋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