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香女嘛？
她们有着世上最丑陋的相貌。
可我贵为少城主，好像爱上了这样丑陋的女子。
我一直觉得有些人是没有办法改变的，比如说我的父亲。
他从小就不喜欢我，每次生气就会用手背打我的脸。后来我发现，之所以这么打我是因为手劲可以更大。
不管我表现的多乖，那死老头都不喜欢我，所以，我也渐渐地不想回家了。
比如说现在，我在距离他千里之外的湖香镇。
湖香镇的集会最出名的不是它的绫罗绸缎，胭脂花粉；而是人。
除了那些年轻力壮的男人们抢手，卖女人的摊位往往也是挤得泄不通。
这些女人往往是西域来的，她们没有谋生之道，却有着勾魂摄魄的美貌。浓密的睫毛下一双异色的瞳孔注视着你，就能将你迷醉。
走过最拥挤的人群，然后，我看见了那个香女。
香女是湖香镇独有的产物。
这些女子生来身上就有如同苔藓一样的斑纹，有时候会散发出迷人的香味，当她们年老时，这些斑纹里会长出花来，招引蝴蝶。
人们认为这些斑纹是神的赐予，所以几千年来，人们都对香女敬而远之。
这个香女看起来才十六七岁，只是面容看上去让人悚然。
半张脸被斑纹覆盖，而另外半张脸却比京城里最美的西域女郎还要吸引人。
我打算绕过她，可她径直走向了我面前。
“请你买下我。”她说，“我的价钱是一整套舞衣，就和她的一样。”她指向人群中的一个西域女人，那女人像是意识到了一样转过头来朝我们绽开一个笑容。
“不好意思，我没钱。”我摆了摆手，见过强买的还真没见过强卖的。
“没关系，等你有钱了再给我。”她看着我的眼睛循循善诱道，“我虽然不好看，但是我可以做饭，洗衣，缝补。别的女人做的我都可以做到。”
我说：“姑娘，我不买你。你找别人去吧。”
她摇了摇头，“你可以给我起个名字了，我的主人。”
“不是，你搞清楚，我真的不想买你。不管你是谁我都不想买你好吗？”
“你不会后悔买下我的，现在我们可以上路了。”
我不想承认我和这个有些可怖的丑女有什么关系。
从湖香镇回家的路上，我走得快她也跟着我跑，我若是走得慢，她也晃悠着和我踱步。
我若是席地而睡，她便也在一旁和衣而睡。
有时候我想趁她睡着逃走，没过多久一回头就发现她也在身后。
我便也放弃了摆脱她。
只是有了她之后，我本不充裕的钱囊就日渐瘪了下去。
晚上宿在香水河边，雷声大震，河水刹那涨了起来。看到路旁有个客店，我就进去要了个房。
还好这个丑女还算识趣没有跟上来。
雨霁天晴之后，我把钱囊里的钱都拿了出来，买了十数个烧饼。出客店的时候我看到她正在屋檐下睡的香。
我啃着烧饼的时间，她已经跟上来了。
我把一块烧饼放在路边的石墩上，走出十几步回头看，她已经抱着烧饼啃起来了。
我的家在北冥城，它位于丝绸之路要冲，往来的都是富庶的商人。
再过一个月就是新月节了，每年的新月节北冥城都要举办“神女”的竞选。被挑选出来的神女不仅要有惊人的美貌，还要有过人的舞艺。
被选成神女后，不但可以成为下一年北冥的红人，还可以挑选达官贵人为夫婿，可以拥有一个安稳可靠的终身。
所以为了新月节而往来的女子非常多，她们时常会向我抛来勾人的目光。
倘若没有这个丑女在身后就更好了。
上次买了烧饼之后，我的钱已经全部花光了。十个烧饼，给了丑女一个之后，我撑了三天。我没有关心那个女人这三天是怎么过来的。
我摸了摸胸口的玉佩。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唯一的信物了。
我纠结要不要把它卖掉，毕竟我现在可能要饿死在这路上。
我盘算着怎么卖掉它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嬉闹声。回头一看，原来是几个马帮的商吏没事寻开心，把那丑女围在中央取闹。
开始还只是呸呸吐着口水，后来逐渐过分起来，不但拿赶马的鞭子捅她，还上前去撕扯她本就褴褛的衣裳。
周围哄笑看热闹的人很多，但是没有一个人为她仗义出手。
那丑女一边躲闪着，一边望向我。
她的神色里没有惊慌，只是眼神里露出一丝乞求。
我还在犹豫着，却发现自己已经起身上前了。
一阵拳脚之后，周围已无人上前。
我低头看那丑女，她拉着破烂的衣裳挡住她的躯体。
我将外衫脱下扔给她，围观的人群里有人朝我投来了惊异的目光。
那件事情之后，没有人愿意靠近我们。
我也找不到人来买我的玉佩。
摸了摸我空瘪的钱包，我放弃了去寻找吃食。
好在我习惯了挨饿受冻，如今平躺在草丛里倒也还好。
但是饿这种感觉是可以钻入人的梦境的，我睁开眼，群星闪耀，我身上盖着白日扔给丑女的衣裳。
只是这件衣裳原本跟着我风餐露宿了几个月，原本早已污浊不堪，压根看不出原来的鱼白色，现在已经清洗干净还缝补好了破裂之处。时时散发出不属于它的异香，我知道这是属于香女的味道。
因为我的母亲身上就拥有香女的一半血统。
那丑女正睡在我不远处，我走近，发现她破碎的衣裳也已经缝补好了。
我缓缓在她一旁坐下身，她白日看来可怖的脸庞在月色之下倒也显得清秀可人。
我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她。
风吹枝桠，发出异响。她恍惚惊醒，看到我坐在一旁，她便从怀里掏出一块饼子。
她讨好的朝我笑笑，“我抓到了一只兔子，跟别人换的。”
我接过饼子，感觉鼻子有点酸涩，母亲去世之后，我感受到的只有寒凉，这是头一个对我好的人。
虽然她只是一个粗如顽石的丑陋的香女。
我将饼子掰了一半分给她，她朝我摇手，我硬是塞给了她。
我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道：“你去北冥干什么？”
“去做神女。”她说
我一怔，哈哈大笑起来。
神女不仅要舞姿过人，更要有绝美的脸庞。
这女人长成这样，居然好意思要去当神女。
她淡淡笑道：“你不信？”
我笑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我宁可相信母猪可以上树，也绝不相信这丑女可以当上神女。
“你现在不相信也没关系，到时候你就会相信了。”
我故意逗她：“可是我已经买下了你，那你做上了神女，我不是可以拿到很多好处？”
她施施然道：“是啊，所以我说你不会亏的。”
我仰头望天，瞬间无语了。
更让我无语的是，我们这一路上遇到了许多貌美的女子，这些女子都是前去北冥竞选神女的。
她们的一姿一容，如同柳枝扶风一般曼妙，而这丑女竟腆着个脸，去模仿这些女子的仪容，颇有种东施效颦的喜感。
我心想，这年头真是丑人多作怪。
路上行人越来越多，我隐隐感觉有人在跟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