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那年我十六岁。
我想做条咸鱼。
只是这深宫内人吃人，人害人，不争宠，就只有死路一条。
1.
我名苏临安，生母早逝，父不详。
坐在马车上，我脑海里都是弟弟妹妹惊惶哭泣声音，养父母跪地哀求，卑微极了。
而那个锦衣华服自称是我父亲的男人，冷声问我，“是要他们死，还是要他们活？”
我养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做过最大的事情，就是收留七岁丧母无家可归的我。
家境不好，也没饿着、冻着我。
为了我这泼辣性子，他们常常屈着腰给人赔不是。
弟弟妹妹尊我敬我，有口好吃的总会惦记着我。
“我要他们活。”
所以我被带着去京城。
京城啊……
听说是个很大繁华富裕的地方。
有个婆子教我说官话，一开始我不会，她就骂我笨，掐我胳膊。
我愤怒地把她扑倒在地，啪啪啪把她打成猪头，更把她的头发都揪下来几撮。她瞪我，我就戳她的眼睛。
用最恶毒、粗俗的话骂她。
她哭着跟我那便宜爹说，“令千金冥顽不灵，老妇教不了他，还请相爷另请高明。”
相爷是什么官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县太爷就是我们那地方最威风的大官。
便宜爹亲自教我说官话的时候，还拿了戒尺想打我手心。
我一把夺过折成两段丢在地上，“你有什么资格打骂我？”
“从小到大你可没有养过我。”
他看着我沉默良久才说了句，“或许我不应该带你回京城。”
“那你送我回去。”
我更喜欢和养父母住在一起。
粗茶淡饭，却自在。
“临安，你是方家的女儿，你应该回方家。”
我不稀得搭理他。
晃晃悠悠坐了快一月马车才到京城。
相府真是大。
等候在门口的人一个个穿得很富贵，还浑身都香喷喷，怪好闻的。
“父亲。”
“老爷。”
我通过便宜爹的口，知道这是他的夫人，儿女。
我娘是他养的外室，我是外室女，连庶女都不如。
“……”
为了这事，我把那个习惯会装模作样、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的嫡姐打了。
连带她身边的丫鬟，我以一敌五，把她们都打得哭爹喊娘。
被罚到祠堂跪列祖列宗的时候，我缩在角落睡得昏天暗地，嫡姐跪的腰杆笔直，口中还念念有词。
半夜时分，她亲娘带着人来制住我，狠狠地把我收拾了一顿。
我挣扎着却毫无还击之力。
我吐血昏过去的时候在心里发誓，只要我方临安不死，我一定要这对母女血债血偿。
这一年，我十一岁。
吃了人生第一个大亏。
便宜爹看着床上的我说，“临安，你要记住，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再厉害、再泼辣，双拳难敌四手，单打独斗远不如抱团取暖，你是我方家的子嗣，我可以给你荣华富贵，给你金银钱财人脉，但你得听话。”
我看着床顶。
“想让我听话可以，我要那几个对我动手的人去死。”
“临安，你没有资格与为父讲条件。”
我冷冷笑了笑。
那就是没得谈了。
经此一事，我吃一堑长一智。
泼辣变成内敛算计，读书认字练舞再不偷懒。
十六岁那年，进宫选秀。
哦，我生了一张芙蓉面、桃花脸，肌理细腻骨肉匀。
而我也见到了皇帝。
不是玉树临风、龙章凤姿，而是白白胖胖像个墩。
“皇上，那些便是这一届秀女中的佼佼者，您看看可有合心意、眼缘的？”
“嗯。”
“都起头来，让朕瞧瞧。”
这皇帝胖归胖，声音听着倒是和蔼可亲。
2.
我被选中成了方答应。
侍寝那天被人摁着洗洗涮涮，掉了几层皮。
被送到龙床上。
尽管早有准备，但真真正正面对的时候，才发现并不好受。
我看着床顶，忍着疼痛，像一条死鱼，没有任何反应。
更何况床边还有人。
我那点羞耻之心，让我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不过胖皇帝哼哧哼哧比我还要喘。
“皇上，留吗？”有人问。
胖皇帝看我一眼，冷冷淡淡地说了句，“不留。”
“是。”
我一开始没明白不留是什么意思，直到被人摁着捶腰、揉腹。
托盘上还有一碗药和一把毛刷子。
“请方答应选一样。”
我最终还是选了那碗避子药。
好端端吃药确实难受，我疼得在床上打滚，很快来了月事。
伺候的林姑姑小声对我说，“若是您得了皇上喜欢，没被赐药，这次怕是怀上龙嗣了。”
“？”
我不解。
林姑姑在我耳边解释了一番，我懂了些许。
不过我失宠了是事实。
紧接着几个被宠幸的答应，都被升为选侍，更有许多赏赐。
而我什么都没有。
这皇宫是个人吃人的地方，有宠无宠区别可大着呢。
伺候的人心思浮动，吃食被克扣，用度迟迟拿不到，去未央宫请安的时候，坐在风口，跪了这个跪那个，说话没人搭理。
伺候的人花银子打点，想调去别的地方当差。
我无所谓得很。
父亲送信进宫，让我想办法获宠。
期限是三个月。
若我做不到，养父母一家谁都别想活。
“……”
我看着信，凉意从脚底心窜起。
用他们的命逼我进京，逼我进宫，逼我争宠……
“呵。”
我看着火盆里的灰烬，问站在一边的林姑姑，“姑姑，在这宫中，想得到皇上的宠爱难吗？”
“难，也不难。”
我看向窗户外，“姑姑，下雪了。”
今年的冬天可真冷呀。
我不单单舞好，琴弹得也不错。
可是我连一把好琴都没有。
仔细去想，活了十六年，孑然一身，一无所有。
进京后从未得过自由。
从一个囚笼到另外一个囚笼，我像浮萍，努力想要靠岸，却漂泊无依。
难道要一直这般下去吗？
养父母一家何其无辜，却被人拿捏住，性命堪忧。
所以我做了一件事情，窥探帝王行踪。
想着来个偶遇，以此入皇帝眼。
只是这胖皇帝就跟泥鳅似得，任我费尽心思，都没能偶遇上，就怪异得很。
3.
林姑姑劝我要豁得出去。
我想着三月之期越来越近，再不得宠，养父母一家怎么办？
“姑姑，做人真难。”
“小主容貌绝美、身段一流，若您有心争宠，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但问题是我根本不想争宠。
我不喜欢胖皇帝，那夜也没什么期待，就被人推搡着，毫无选择的余地。
与胖皇帝也没一点点感情。
除了疼，就是屈辱，怎么投入？
“小主，您要想到，若您得宠，要什么就有什么，在意看重的人也能得到庇护。”
庇护……
这点确实打动我。
“行。”
豁出去了。
再次下定决心，总算在御花园见到了胖皇帝。
“嫔妾见过皇上。”
“……”
胖皇帝看着我眯了眯眼，“方答应？”
“嫔妾在。”
“过来。”
“是。”
我轻轻应声，慢慢吞吞地上前。
我发现胖皇帝不单单胖，还挺高。
他捏着我的下巴。
有点用力，我有些疼。
“皇上，疼。”
我本想装个泫然欲泣，但是我发现眨了眨眼睛，眼泪硬是挤不出来。
“嘿。”
胖皇帝笑出声。
捏捏我的脸，揶揄着道，“疼你怎么不哭？”
“……”
我哭不出来。
而且这点疼，根本算不了什么。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嫔妾不敢哭。”
不出意外，我再次侍寝了。
这次倒是没有被搓搓唰唰，胖皇帝自己来了我住的地方。
看着他那庞大的身躯走进我住的小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