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介女流,却在大雲朝中了状元。
春风得意马蹄疾,我误了琼林宴只为求娶首辅大人沈知意。
只不过,造化弄人,皇命难违。
求娶次日,沈知意自请离京。
我入主椒房,成了大雲朝的花瓶皇后。
我一身大红色礼袍骑上红鬃烈马在街道上飞驰,远远的就甩开了后面一众抬礼的伙夫。
首辅府前勒马急停的景象,很快吸引了一群看客。
我怀着期待的心情一声高喝,止不住的喜意外泄。
“我,沈凌霄!”
“自备聘礼一百零八抬!求娶首辅大人沈知意!”
门口站着的侍卫许是有些不敢置信,摸了摸眼在原地愣了几秒才仓惶的跑进去通报。
周围窸窸窣窣的传来几声议论。
“女人怎么还能出来示众?还中了状元?莫不是我大雲朝要变天了?”
“这女子好生孟浪,却也别有一番风情。”
“啧,你可不知,这沈凌霄和沈知意可是关系匪浅,谁知道其中有什么勾当。”
原先他们对我的议论我只当听不见,但这句话一出我立马便扭头盯住了说话的人。
说我可以,但若是诋毁沈知意,便是万万不能。
伴随“噌”的一声,我腰中软剑就抵在了他的肩头,多一分便能见血。
只不过我还没动手,就被一声通报声打断。
我微微侧身收了剑,却没有看见我想见的人。
“沈大人说了,还请姑娘莫要胡闹,这亲是不可能成的。”
不可能的,这几个字回荡在我脑海里让我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还是抬聘的伙夫奏着乐赶来的动静才让我回神。
一旁刚刚议论的人神色更肆意了起来,尤其是刚刚被我剑指的男人。
他面上是止不住的嘲笑意味,配上还不知停下的礼乐声,显得我颇为滑稽。
无一不再提醒着我一个事实。
沈知意不愿嫁我。
可他明明答应过的。
若我金榜题名,他许我一个要求。
只不过来不及我细细多想,也不容我进府询问沈知意是何意。
一道尖细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沈状元好大的威风,竟是连陛下的琼林宴都敢误时。”
我寻着声音抬眼看去,来人是陛下身边的大太监,福临。
拱手连忙告了声罪语气却毫无歉意,我还是眼巴巴有些期待又看了看府门。
没有任何动静。
见此我只得妥协,收回目光叹了一声。
“罢了,还请公公带路。”
或许是我的行为有些怠慢,让福临的语气也逐渐不好了起来。
“沈状元有心在此自怨自艾,还不如想想一会到了陛下面前作何解释吧!”
我没有回答,反而面上一副认真悔改的样子,掉转马身跟在福临后进了宫。
琼林宴宴请了科举有名次的众人,我作为状元却迟迟不来。
本以为陛下早已开宴,却没想到都在等我一人。
我扫眼看去,几个名次仅在我之下的脸色极为不好。
其余人更多的则是对我这个大雲朝仅此一例的女状元的好奇。
我不敢再耽误,连忙踏步上前俯身跪下,准备接受皇帝的责罚。
“沈状元不必告罪。朕爱才心切,等上几刻又何妨?还请沈状元快快落座。”
他却没有怪我,反而语气极为宽和。
我虽不懂皇帝的意思,但还是照他的意思起身。
环顾四周,却没有空的席位。
唯有一个位置,空悬于上。
按照礼制来说,我是万万不可坐的。
那是,皇后的席位。
周围众人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却暗自打量着我,想看我该如何是好。
皇帝也一瞬不瞬的看着我。
我迎上他的目光,一步一步走上去坐了下来。
只不过,我坐的位置是皇帝面前的下方玉阶上。
像极了他的附庸。
我扫眼看去,底下的榜眼,探花郎及其余进士正眼观鼻,鼻观心。
似乎没有觉得不对。
在他们眼里,即使我才学凌驾他们之上,也只能是一个结局。
更高贵的附庸。
整场琼林宴我滴酒未进,滴米未沾,冷眼看着他们推杯换盏着一轮又一轮。
三巡酒后已是宴末,皇帝已经先行离席。
我刚准备起身去沈府却又被福临打断。
“沈状元,陛下邀您后殿一见。”
思衬不过几息,便跟上了福临。
毕竟再惹怒皇帝,恐怕就是掉脑袋的事了。
我前脚刚进了殿,福临后脚就将门关上了。
皇帝宋玏正背对着我擦剑,他不说话我也就在一旁不作声做木头人。
“我要你做我的皇后,助我。”
他的话像是平地惊雷,让我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去。
虽然宴上种种都在提醒我这样的事实,但我不愿,极度不愿。
他仍是在擦剑连看都不看我,我不问便主动出声答了缘由。
“大雲积弊已久,男女平权之事不可延。”
“沈大人向我力荐你。我,要你成为我伐祖制最锋利的刃。”
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剑光寒芒闪烁,剑指于我。
这件事连沈知意都知晓,偏我这个当事人什么都不知。
他怎么甘心。
我舔了舔因为太久没喝水干涩的唇,说出的话却干巴巴的似乎在做最后的无用抵抗。
“为什么偏要如此,我若进朝廷就不可成吗?”
宋玏哼笑一声,剑入鞘的声音都似乎在嘲笑我的天真。
“女子入朝廷,进谏的官员每人一句你都遭受不住。”
“若是更激进,谏官血溅金銮你当如何?”
“皇城风雨,口伐笔诛你又当如何?”
他一边说边向我走来,字字珠玑。
我哑然,毕竟他说的问题我是一个都没考虑。
但若是如此,为什么还要选我做状元。
思量间我总觉得缺少了什么关键信息,直言问出了我的疑惑。
宋玏却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没有说话。
或许我当时应该想明白的,沈知意替我作伪,让我装成男子入考。
却没想到我入考第一件事就暴露而向他求亲,毁了他的棋。
宋玏走的时候将宫殿锁了起来,不给我丝毫逃离的机会。
女子留宿宫中,我的清白怎么都洗刷不了了。
无论我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会如宋玏的意入主椒房。
呆坐在殿中的我突然看到了窗外划出的白线,起身跑过去接住之后心生了几分期待。
那是沈知意的信鸽。
从信鸽脚下解出一封信,上面只写着四个字。
“凌霄,勿念。”
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只有这几个字。
他知道我在皇宫,却无暇管我。
我有些后悔,是我的一念孤行让事情变成这样。
我本是罪臣之女,父亲因私下创办女学被先皇判罪。
本应该与家中一众家丁被发配流放的我,却因貌美被留在了教坊司。
嬷嬷刚教我歌舞的第一天,我就不服管教跑了出来。
她在后面提着裙子追着我,而我一身短袍在前面跑的极快。
只不过一时不查竟是被石头绊了一下,屁股摔在地上疼得我龇牙咧嘴。
我不服气,就着姿势躺在地上一边揉着痛处一边骂骂咧咧的吐槽着我的不快。
“父亲有什么错?女子凭什么就要学这些歌舞曲艺,我若是入仕为官未必弱于男子!”
不知死活的话语让嬷嬷更为恼怒,见状就要过来堵我的嘴。
我闭了闭眼,准备接受责打。
安静了几瞬,疼痛却没有传来。
我睁眼看去,一只手横在我面上制止了一切。
那人没说话,只抬手就足以让嬷嬷立刻停了下来。
嬷嬷颤颤巍巍的喊了一声,“沈大人好。”
那只手,是权利。
而那个人,是沈知意。
沈知意轻而易举的将我带出了宫,还给我重新取了个名字。
跟他姓,唤凌霄。
凌霄花,长势高,色浓。
光从名字来看,沈知意是对我给予厚望的。
他那日将我说的话全听了进去,第二天就送我入了学堂。
只不过,我是女扮男装进去的。
夫子在上面读史记讲典故,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让我听的津津有味。
瞥眼看了周围,满室男子睡了大半,只有几个人如我一般认真听着。
讲到项羽的典故时,夫子的言论却让我一再皱眉。
“项王见人,恭敬慈爱,言语呕呕。人有疾病,涕泣分食饮,至使人有功,当封爵者,印刓敝,忍不能予,此所谓妇人之仁也。”
“女子皆如此心肠仁慈,往往处事优柔寡断,施小恩小惠,不识大体。”
我到最后还是没忍住举手打断了他,他面上有些不耐但还是抬了抬手准我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