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蕴文带回来一个女子,他一脸柔情,拉着她的手,好似有说不完的话。
而我被他困在这十方鼎中,十年百年,不见天日。
后来,我想起,与他相别的那一日,我们遥遥相望,于风雪中。
宁蕴文带回来一个女子,她一袭白衣,带着面纱,风姿绰约。
他唤来人,阿英。
阿英,阿英,真是个难听的名字,像在叫什么灵兽。
宁蕴文脸上是止不住的激动,他拉着女子的右手,带着她坐下。
“阿英,你终于肯来见我了,我好高兴。”阿英没有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
宁蕴文含情脉脉地看着阿英,左瞧右瞧,他的语气里满是心疼,轻声说道:“阿英,这些年你还过的好吗?你看起来清瘦了许多。”
阿英愣了一下,似乎有些紧张,他点了点头,又摇头。
这一下让宁蕴文着急起来,他急迫地开口:“阿英,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会帮你。”
阿英摇头,但宁蕴文明显没有放心下来。他抓着阿英的手喋喋不休,像是不知疲倦,问了她许多的问题,阿英只偶尔回应,点头或摇头。
我在十方鼎中快笑出声了,同为女子,我能看出来这个阿英对宁蕴文没有半分情意,他越是不顺,我就越是开心。
但我又有些沮丧,因为我听到了一句话。
“阿英,你如今还在修剑吗?我还记得那时候你是剑道魁首,天之骄子,整个修仙界都流传着你的事迹。”
我已不记得我在这十方鼎中困了多久了,许是十年?百年?千年?久到外面都换了一番天地,如今的剑道魁首已经不是我了,是这个阿英,或者更年轻更有天赋的小辈,那些辉煌的日子终究是成为了过去。
其实宁蕴文是我的师父,但我向来不愿承认,我曾是整个蓬莱最年轻的元婴修士,突破时未满百岁,我先天九品剑骨,无人不道一句“薛音是天生的剑修”。
而他宁蕴文,修炼至今,也不过是个小小的金丹,有什么资格做我的师父?
平时里宁蕴文很少来,他总是匆匆回来,又匆匆出去,我也不明白他在搞什么名堂。
不见天日,没人说话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所以今天,我乐得看戏。
宁蕴文一脸柔情,他似乎在回忆与阿英的过去。
“阿英,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好吗?”阿英又点头。
肯定的回应,给了宁蕴文勇气,他一把抱住阿英,哽咽道:“阿英,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想你,雪中一别,我们太久没见,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你,你终于回到了我身边……”
阿英身体僵硬,像根木头,直愣愣地挺着。
我这次是真的笑出声来了,但两人不会听见,因为十方鼎,只能将外界的声音传进来。
宁蕴文抱着阿英,根本不愿放手,不知是不是太过激动了,他有些语无伦次,上一句还在说他筑基期时的事,下一句居然又论起了他在秘境中破阵。
我听得烦了,他说的那些话断断续续,没头没尾。
我现在该收回阿英对他没情意的那句话,毕竟阿英还仔细听着,没推开他呢。
宁蕴文一会儿激动,一会儿沮丧,又一会儿痛苦,他可能疯了吧,疯了好啊,这样我就能从十方鼎中出去了。
意识有些涣散,我迷迷糊糊地这样想着,又到了我想睡觉的时候了。
困在十方鼎中这些年,我大多时候睡着,清醒的时间少有,所以才会对时间的流逝没什么感觉。
“宁蕴文,你果真是疯了。”清冽的女声响起,带着森森冷意,我被惊醒,看到宁蕴文正抬头看着阿英,一脸不可置信。
阿英突然从宁蕴文怀中挣脱,推了他一把,他后退几步,狼狈地跌落在地上。
我被吓了一跳,宁蕴文什么时候这么脆弱了,他好歹也是个金丹后期的修士呀。
“你不是阿英!”宁蕴文愤怒地开口,他眼中柔情不再,只剩浓浓的敌意。
“什么阿英?你那些酸掉牙的话真是听的我想吐!”女子站起身来,轻拍衣摆,仿佛上面有什么脏东西。
我强行打起精神,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两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女子气势汹汹,低着头看着地上的宁蕴文,眉眼间满是嘲弄,她说道:“真是难以置信,抢走菩提果的人竟然只是个金丹修士,而且,还是个疯子。”
宁蕴文扶着床边站起来,他颤颤巍巍,指节过于用力,失去血色。
他喘着粗气,声音微弱,了然道:“原来是为了菩提果。”
“今日把菩提果交给我,我还能留你一条狗命,否则,哼!”女子冷声说道,言语间满是威胁之意。
“这世间已经没有菩提果了,这一行,你注定空手而归。”宁蕴文单手撑着桌角,稳住身形。
“元婴期的修士炼化菩提果都需七七四十九日,你在撒谎!”女子明显不信,她厉声道。
“不必多言了,我虽只是个金丹,对付你也是绰绰有余。”宁蕴文微微仰头,丝毫不惧。
“大言不惭!”女子从腰间抽出长剑,将灵气一提,踏步而上。
宁蕴文手边没有武器,女子的攻势极猛,三两下就蹿到了他的身前,接连数剑挥出,他一侧身尽数躲开。
“你只会躲吗?真是个缩头乌龟!”女子不屑说道。
宁蕴文并不理会,他依旧脚下不停变换,左右移动,只躲不进攻。
“我劝你趁早把菩提果交出来!”
“你是哑巴吗?刚才拉着我说得那么痛快,现在怎么一言不发了?”
“宁蕴文,你究竟把我认成了谁?我可真是好奇啊。”
“阿英?是这个名字吗?”
“你若不交出菩提果,我必发出追杀令,天涯海角,你的阿英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看来你对阿英也没什么情意啊,竟不顾她的安危。”
“宁蕴文,你真是个懦夫。”女子一句一句,前一句话音未落,后一句就紧跟上去,言辞激烈,她在激宁蕴文出手。
宁蕴文没有回应,女子气急,近半刻钟的打斗,她甚至没能碰上宁蕴文的衣角,全被他躲掉了!
我也有些惊讶,和他以前相比,宁蕴文的实力上涨不少,女子的修为明显要高于他,但他竟也不落下风,两人颇有势均力敌之势。
宁蕴文脚尖点地,身子凌空而起,后退几步,与女子拉开距离。
他肯定地开口:“你是百乐门的人吧。”
我默默赞同着宁蕴文,这女子使用的剑法不知是哪家的,但一招一式之间还是带着百乐门独有的风格。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女子再次提剑而上。
“你们百乐门还真是贼喊捉贼,菩提果本就是你们从我手中抢走的,我所做的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你废话真多!”女子恼羞成怒,面纱随着她的动作大幅摆动。
宁蕴文低声笑了:“你也真是奇怪,一会儿说我是个哑巴,一会儿又说我废话多。”
这次换做女子不发一言了,她只愤怒地挥剑,剑气带着凌厉的风,柱子上被凌空砍出一道道的剑痕。
女子冷哼一声,一剑比一剑下手狠,桌子上的茶壶茶杯被扫到,叮呤当啷碎了一地。
到此时,我也明白宁蕴文想做什么了,他迟迟不进攻,就是在找女子的漏洞,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对付敌人时,喜欢一击即中。
果不其然,下一刻,宁蕴文一猫腰,闪身来到了女子的身后,他从储物袋中拿出定身符,啪地一下,贴到了女子的后背上。
“我不会要你的命,你自行离去吧。”宁蕴文淡淡地开口。
女子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只眼珠子上下转动。
宁蕴文手中结印,道道灵力打在女子身上,片刻间就封住了她的丹田,随后宁蕴文将定身符摘下。
女子如今已手无缚鸡之力,无半点威胁。
重新拥有自由的女子眼中闪过怨毒,她一回头,将一样东西深深扎进了宁蕴文的肚子,把他往后狠狠一推。
鲜血瞬时间喷溅而出,我瞳孔一缩,不自觉地朝前走了两步,趴在十方鼎边上,紧紧盯着他们。
宁蕴文,他受伤了。
女子拍了两下手,勾唇一笑:“你也别怪我,优柔寡断之人,在弱肉强食的修仙界怎么活的下去呢?我是在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