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皆知锦国谢将军是个爱妻奴,嘴边常挂念的,就是身为他妻子的我。
而只有我知道,谢成风为救城外商女,不惜哄我说:“珍珍,你助我渡过这一劫,我给你最风光的葬礼。”
再睁眼,我绕着谢成风走。
他想将我拦住。
我冷笑道:“将军有所不知,我最近得了气运。谁若是欠我,我便让谁遭天打雷劈。”
后来,邻国的小皇帝把我堵在墙角,红着脸让我叫他气运。
宛儿说,再这样下去,谢成风恐怕要把我宠成废物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谢成风正在喂我喝汤:
“娘子慢点喝,这汤刚熬出来的,烫口,我替你吹了吹,还是不够凉。”
我家中是三朝元老,父亲和叔叔都是尚书。谢家则是武将世家,家中出过大司马。
不说是荣华富贵,却是门当户对。
两家人和和美美。
娘说我的肚子很争气,在第一年的时候,就怀上了。
我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腹,看着窗外的抽条的树芽,期待着孩子的降生。
……
……
谢府近日好事成双,其一是谢成风生辰将近,另一件便是大夫说我的身子稳了。
我瞒着家里人带着宛儿出门采买,只想为谢成风亲手做一碗长寿面。
轿子路过集市一家首饰店,好巧不巧,我偏偏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我让轿子停了下来。
只见谢成风站在首饰店里,拿着两个镯子,精挑细选着。
宛儿也看见了,笑着说道:“少将军真是的,夫人的首饰盒都快装不下了,还给您买新的。”
我一阵脸红。
宛儿因着好奇,自告奋勇要去看谢成风买了什么。
我允了,自己躲在轿子中,不想让谢成风发现我偷偷给他做长寿面。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宛儿躲在店门口迟迟未回来。
我掀开轿帘,看到宛儿脸色越来越白,一种不安的感觉在心头涌起。
看到我,宛儿小步跑了回来,强打笑脸说道:“隔得太远了,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说不定是认错人了。看着不像是少将军。”
她这一番话,我却不信。
那男子腰间的玉佩穗子分明是我打的,我断然不会认错。
宛儿这么说,只有一种可能。
我颤声问道:“……所以,那镯子不是送到将军府上的,是么?”
宛儿浑身一震。
我料定自己猜对了,又说道:“你是听见他送哪去了?“
“你脸色这么白,是因为听到了名字,你知道他外头有人了,对不对?”
“夫人赎罪!”
宛儿“噗通——”跪在了地上。
我顿时天昏地暗,手中绣好了的荷包掉在了地上,沾上了泥土。
……
……
谢成风果然从未跟我提起他去挑镯子的事情。
宛儿告诉我,她听到谢成风嘱咐掌柜“将镯子送到城外的桃花阁”。
三日后,尚书府里的探子回报:城外桃花阁,是商女姚楚兰开的。
探子和姚楚兰的侍女确认了,谢成风确实是桃花阁的常客,那镯子也是专门给姚楚兰打的。
可惜姚楚兰不能生育,不然早就与谢成风结下良缘。
我听完后冷汗连连。
原来,我不过是他弥补遗憾的工具,他的心却是在外头的。
……
……
我还没有想好如何应对这场荒诞,却已经被命运推着走到了风口浪尖。
三个月后,五皇子叛乱,谢成风坐拥京城数量最多的部队,却按兵不动。
五皇子便虏了我和姚楚兰送到谢成风面前,逼他归顺。
那一日,我看着姚楚兰跟我有七八分像的脸,终于明白,我不过是个替身。
“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五皇子对谢成风下了最后通牒。
姚楚兰哭哭啼啼表示自己无辜,并不爱谢成风,愿意跟随五皇子。
我冷静地坐着,肚子里的孩子不安地踢着我。
一炷香时间过得很快。
五皇子提着剑向我和姚楚兰走来,“时间到了,谢将军,你看先杀哪一个才好?”
谢成风报出了我的名字,“先杀了舒南珍。五皇子再给我一炷香的时间,我就能想好。”
我听后无喜无悲。
谢成风哄着我说道:“珍珍,我不会让你和孩子孤单上路的,你助我渡过这一劫,我给你们烧纸,给你最风光的葬礼。我尽忠尽孝之后也会去陪你的。”
“尽忠尽孝?谢成风,我咒你日后无人为你尽忠尽孝!”我冷笑着说完这句话,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因为五皇子的剑已经把我的喉咙捅了个对穿,血顺着伤口和嘴唇涌了出去。
孩子,是娘亲对不起你,娘亲有眼无珠,没有给你找一个好爹亲。
若有来世,不要投胎到我们家。
我动了动眼皮。
我不明白,明明五皇子那一剑的剧痛还撕扯着喉咙。按理来说我应该断气了才对。
“大小姐,您醒啦?”身旁是宛儿,一脸哭哭啼啼:“这没有大夫,您头上的伤口恐怕得自己养了。”
不仅有宛儿,还有阿爹和阿娘,大哥和二妹,奶奶则坐在我的身旁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雷音山?”我想起来了。
雷音山。
舒家的遭难之地。
那一年,我还没有出嫁,那一年,正是舒家底谷的时候。
伴君如伴虎。
那一年,祖父进谏,被人诬陷,判下大狱。
我们一家也因连坐被流放至锦国边境雷音山之外寸草不生的地方。
三个月的脚程,已经让一家人身体不堪重负,偏偏又在路过雷音山的时候,被虏进了韶国的贼人手中。
锦国与韶国敌对已久。
落在韶国人手中,我们一家凶多吉少。
“何不顺水推舟,将女儿献给他们?说不定还留我们一条活路呢。总不能全家人死在这里吧?”姨娘看着我和二妹说道。
阿娘闻言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看着阿爹。
“就算是流犯,也是舒家的女儿,怎么能送给敌人做宠姬?”
“不过你说的对,舒家不能葬送在这里,不然我就是舒家的千古罪人,上对不起列祖列宗……”阿爹左右为难。
我无心吵架,一边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一边吃着贼人送来的饭食。
全家人一筹莫展,狭小的房间里只剩我大吃大喝的声音。
大哥闻声看向我大惊,“你刚才还因为不愿意去当宠姬,一头撞在了栏杆上。我心想不愧是我妹妹,果然是有贞洁烈女的气魄。现在竟然有脸吃贼人饭?!刚才那一撞把你脑袋撞坏了?”
我脑子自然没坏,我解释道:“只是我想明白了,就算我把脑子撞坏了,我也改变不了现状,不如养精蓄锐。三日后,咱们家人若是有机会逃命出去,没有体力可就太亏了。”
大哥显然因我不着边际的言论受到了惊吓。
他张着嘴,半天没有合拢下巴。
三日后,我们从破败的小屋里被放了出来。
谢成风和谢老将军威风凛凛地骑在马上。
谢家部队要去歼灭韶国部队,从雷音山路过,听说有个贼人团伙,便顺手端掉了。
却没想到顺手救了我们一家人。
我听到旁边有士兵小声议论:你看那两名姑娘,美若天仙,那老妇人气色也不错;相比之下,为何其他人歪歪斜斜像是将死之人一般?
我心想,当然是因为我们作息规律,休息得当,所以精神饱满;至于阿爹和大哥,三日水米未进,自然要消瘦一大截。
“多谢谢将军相救之恩。”阿爹带领全家,郑重地向谢成风行了个大礼。
大哥则吃惊地看着我,仿佛后悔没有听我的话。
因着前世的记忆,我自然是知道三天后谢家部队会来。
只是,真的再次见到谢成风那张脸,还是让我觉得恶心。
想到我那惨死腹中的孩子,我不是很想跪。
我全程挺胸站着,只是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假装没有听到阿爹的话。
……
……
阿爹张罗着我们继续上路。
大哥却拦住了阿爹。
大哥走到谢成风面前跪了下去,请求谢老将军为我们一家平反。
大哥说道:“若是谢老将军愿意为我舒家鸣冤,定然会名垂青史。”
我心想,谢老将军是在意名垂青史的人么?他明明是在意金银珠宝的人啊。
意外的是,不知道哪个词触动了谢老将军。
谢老将军闻言并没有离去,只是说道:“舒公子说的话,我自然明白。可是,咱们非亲非故,我有什么理由需要担这个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