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姐姐相依为命长大。
可她嫁人后，成了姐夫的应声虫。
姐夫嫌我多余，姐姐就让我跟打跑了老婆的老光棍相亲。
姐夫欠了赌债，姐姐就要把我卖给老光棍，给他还债。
后来，姐姐终于后悔了。
可是，我已经死了。
我死后的第一天，没人发现。
凶手在一旁挖了个坑，丢进去一个小男孩。
我飘在半空中，看着小男孩破碎的身体。
有点反胃。
小男孩的眼睛瞪得老大，满是血丝。
他的耳朵被剪下，只有两道血色痕迹在脑袋侧边。肚子也被开了个大口子，里面空空的。
手腕断了，左脚右脚缠在一起。
我死的时候，是不是和他一样？
三个杀人犯累了，他们就地坐下，骂骂咧咧地抽起了烟。
烟草味混着血腥，漂浮在我的灵魂周围，让人心生厌恶。
虽然刚死没多久，可我已经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被杀了。
我明明应该帮闺蜜秋雨庆祝，她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后来，我们一起骂姐夫。
之后……
之后的事情，我不太记得了。
现在，我死了，秋雨呢？
三十多度的夏天，刮着阴风。
我想去看看秋雨，她现在还好吗？
我飘到秋雨的家，这里好像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人了，桌子上，都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我还能去哪里呢？
回家姐姐会想我吗？
我依着残碎的记忆，飘到家里。
灯火通明。
我落到毯子上，却还是觉得冷。
桌子上有个小蛋糕，姐姐坐在椅子上，穿着白裙子，她摸索手上的礼品盒，上面系着好看的蝴蝶结。
这是给我的礼物吗？
我飘到姐姐面前。
今天好像是我的生日……
她皱着眉头，看着手机。
“您拨打的用户无人接听。”冰冷的女声又一次响起。
姐姐眼中的光芒一寸一寸落下。
“菜都冷了，我们先吃吧。”随着门锁转动，讨厌的声音飘到我的耳朵里。
姐夫红着脸，酒气冲着我来。
他抱着一瓶白酒，咧着嘴笑，手上夹着半支烟，走路左右晃动。
喝了不少酒。
“陈楠那死丫头，翅膀硬了，过生日家也不回了。”
姐姐拉下脸，眉头紧锁，她随手把礼盒丢到沙发上。
我当然不会回家了。
此刻的我，躺在一个土堆里。
安安静静的。
姐夫把白酒放到桌上，手指蘸了一点奶油，放在嘴里砸吧砸吧。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
做着令人恶心的事。
我和姐姐都不喜欢闻烟味，更讨厌酒疯子。
但林申，我的姐夫。
偏偏就是个酒疯子。
我姐能忍，我不能忍。
我爸是酒疯子，喝了酒拖着我妈出门。
两个人被大货车碾得稀碎。
血水流了一地。
那年，我十岁，姐姐十七岁。
亲戚卖了我家的老房子。
钱一分完，从此再不往来
我姐供我读书。
夏天她出去摆摊卖烧烤和冰粉。
夜里为了省电，点着蜡烛。
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姐姐，如果没有我，姐姐一个人，一定不用这么辛苦。
从前，我总想着，等我挣钱了，一定要报答姐姐。
如果林申没有出现，会一直很好的。
后来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去年过生日那天。
也是林申和我姐的结婚纪念日。
林申介绍了一个男人给我。
长得肥头大耳，油光满面。脸上的坑坑洼洼比我人生路上的坑都多。
我相不中这个男人。
林申坐在我姐旁边，一直吹耳旁风，说我嫁过去，是享清福。
我没给他好脸色：“姐夫，这福气这么好，你留着自己享撒。”
什么狗屁福气，我才不稀罕。
我姐瞪了我一眼。
男人色眯眯地盯着我，两个眼珠子恨不得挂我身上。
我冲他翻了几个白眼，真的太反胃。
一桌饭，我们谁也没吃下去。
我姐真的听进了林申的话，回去要我辞去工作，好好的和男人在一起，以后在家，学着做一个贤妻。
“姐，我不喜欢他。”
我姐终于停下。
一边玩手机的林申不屑地笑了。
“陈楠，你吼什么。你也老大不小了，好不容易给你找个婆家，你还使上性子了。”
我姐点了点头。
不知从什么开始，她成了林申的应声虫，林申说什么，她便做什么。
“楠楠，嫁人才是女娃的出路。”
白炽灯光打在我姐脸上。
我看着她，心里泛起一阵寒意。
夏日炎炎，冰寒彻骨。
“姐，你以前说，读书才是唯一的出路。”
林申侧头向我姐，怒气上眉头。
“你教的好哦！”
玻璃杯砸到我头上，留下了满地的玻璃渣子。
头破了，血顺着流下，流到眼睛里面。
火辣辣的。
我姐涨红了脸，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她没有向我低头，而是对着林申。
我更像一个外人。
贸然闯进他们家里，害得他们的生活变得一片狼藉。
可是……
明明我才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是她的亲妹妹。
一如既往。
林申吃完饭，一甩碗筷，躺在沙发上，捧着蛋糕，跟个大爷一样。
我姐收拾饭桌，头发遮住她的脸。
从我的角度，只能看见她右手上的有两个创口贴，脖颈上一块乌黑的印记。
这是林申打的。
我心里痛得一抽，俯下身，想给我姐吹一吹。
但她穿过我的身体。
我这才看见，姐姐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长起了细纹。
可是，姐姐才三十岁。
怎么就长了这么多皱纹？
我追上姐姐想帮她去洗碗。
但她的手，又一次穿透了我。
我在她面前，等同于一团空气。
空白。
无形。
我不能陪着姐姐，更没有机会再得到姐姐的爱。
“楠楠，你好绝情，一离开家不回来看看姐姐了。”
姐姐捧着手机，看着我照片，泪水一点点砸在我的手上。
落到地上。
姐姐，我就在你面前。
我回来了。
我重复地说着，可惜，姐姐不能听见。
“我早说过，陈楠就一白眼狼。这么多年，她寄过一分钱给你吗？自己一天过得滋润哦。能一直陪到你的，只有我。”
林申又说话了。
我恨恨地瞪着他。
这个房子，我出了一半的钱，向银行贷了不少的款。
他一分没花。
趁我出差，打骂我姐姐，把我温柔善良的姐姐变没了，甚至挑拨我们的关系，打骂姐姐。
我飘到林申身后。
伸手放在他脖子上。
我好想变成厉鬼，这样我就可以掐死他。
可是……
姐姐呢？
我回头看向姐姐。
她低着头，眉眼弯弯，那么温柔。
她爱林申，如果我毁了他……
她会恨我的。
我是D选项，注定被遗弃。
只有林申，才是姐姐的正确答案。。
“林申，别说了，我心里头有点不舒服，明天我们去看楠楠。”
“个人去嘛，老子不得空。”
林申重重摔上房门。
姐姐叹了口气，看着照片：“楠楠，好好地生活。姐姐过几天来看你。”
我试着靠在姐姐身上。
姐姐，我在那里挺好的，不怕日晒，也不怕风吹，只是有点黑。
我钻到姐姐怀里，她的怀抱好温暖，和小时候一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温暖，变成了奢侈，因为林申一句话，姐姐打骂我，逼着我去相亲。
她身旁站着林申。
我的位置早就没有了。
我闭上眼。
睡了这几年来第一个安稳觉。
醒来时，整个屋子只有我一个人。
我飘荡在屋子四周，才发现属于我的痕迹，照片，奖状，衣服……通通都不见了。
这个家已经没有我的地方了。
这不是我的家……
我茫然地飘荡在这座城市。
看见熟悉的那家奶茶店，街边的小贩还在卖新鲜的葡萄，记忆里模糊的路线指引着。
我停在了一个蓝色铁门前。
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脑子里的记忆越来越少了，说不定再过一天，我会忘了自己是谁。
屋里的摆放很整齐，一双拖鞋，上面有一个米老鼠头。
是我最喜欢的卡通人物。
“汪汪……”
一只白色的狗狗扑向我，又朝后退了一步，歪着头看了着我。
它好像能看见我。
我向前飘去。
这次，狗狗没有退步，它朝我吐着舌头。
它是幸福，我养的狗狗。
它仰头，对我哈着气。
我想起来了，这里是我的小出租屋。
幸福，妈妈回来了。
狗狗叼起我的拖鞋，放在我面前。
它还是和以前一样。
我的乖狗狗。
幸福跟我一样，也被人遗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