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从炕上爬起来后，变得不像她了。
我爸在酒席上举起板凳要打我妈。
我妈直接撂翻他，打得他四仰八躺，手脚抽搐。
奶奶和姑姑联合把我和我妈赶去猪圈睡。
我妈不吭声，打包行李连夜拉着我就去了。
半夜两点，奶奶哀嚎：“天杀的，猪跑了猪跑了。”
酒席上，大妈和大娘们一个个狼吞虎咽，刚上的青菜豆腐眨眼间被一扫而光。
我一口没吃，怀里揣着个碗，只想着屋子里的我妈。
正要走，领子忽然被人从后面揪起来。
“嘿~林家老二，你什么意思，你妈没教过你什么是礼貌嘛！”
我吓得碗直接掉下来，砸在地上，碎了。
听到声音，个个都看过来。
我站在中间不知所措，羞得满脸通红。
“李婶……”
我正想跟李婶道歉，就见她扯着嗓子大喊。
“春丫她爸，还喝呢，你家老二都成贼了！”
一听要叫我爸，我拔腿就跑。
可李婶逮住我，我跑不了一点。
只能眼睁睁地看我爸醉醺醺地晃到我面前。
“咋回事！”我爸皱着眉问。
李婶立马添油加醋说给我爸听，她指着地上碎掉的饭碗和掉在地上饭菜，一脸鄙夷。
“春丫她爸，你闺女想偷走我家的碗，偷碗不成，还把我家碗给摔碎了！”
“这说什么都得给我赔钱！”
众人一听，全都对着我爹指指点点起来。
“林家老二也忒没出息了。”
“是啊，本来林家就没个儿子，这唯一剩的一个闺女还做出这种勾当……”
我在七嘴八舌中低下了头，不敢看我爸的眼色。
可我闻到的酒味越来越重，右眼明显看到了他手上暴起的青筋。
“死丫头，饭吃多了！”
我爸朝我甩过来一巴掌，狠狠踩在我肚子上，又踢又骂。
“丢人现眼，老子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她骂完我，又骂我妈。
“跟你妈一个样，没用的东西！”
我抱着我爸的腿，口里断断续续吐出来几句话，哀求他：“爸，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只是想给我妈递口饭吃……”
一听到是拿给我妈的，话还没说完，我爸又朝我脸上甩了一巴掌。
“他妈的！老子说过不准给那臭娘们儿吃，你还敢！今晚就给我睡猪圈去！”
我爸骂骂咧咧地踹我肚子，我蜷缩着作一团等我爸累，我知道我爸总有累的时候，等他打累了，也就不打了。
李婶看我快被打死了，过了好久才上来劝我爸。
“春丫她爸，你也消消气，回去好好说，我这还得摆宴席呢，你可别给我搅和完了。”
我爸这才放过我，最后踢我一脚。
“给老子滚远点！”
我忍着浑身的疼痛一骨碌爬起来，趁我爸转身的时候，手快从旁边桌子上抓了几块剩下的肉，跑回了家。
两天了，我妈还没醒，她躺在炕上，像死了过去。
“妈……妈……”
我轻轻唤她，回答我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看着手里的几块肉和脏兮兮的手，我只得去灶屋拿碗装着。
想到我妈醒来，肉会冷，又烧了一把火闷着。
妥当后，我才进里屋继续守着我妈。
由于太累了，我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好久，我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这算个什么事，创个业，公司破产，我特么跳个楼跑这来了？穿的这一家还这么奇葩，这一大家子人没一个正常的……”
我揉着眼，看我妈在炕上坐了起来，她上下看了一眼自己，又看了一圈屋子。
眼神呆呆地，嘴里不停地嘟囔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公司是啥？破产又是啥？
还有跳楼，这我可听懂了，我妈好不容易醒过来，不会要去跳楼吧！？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跑过去抱住她。
“妈，你说啥呀，我不许你跳楼……”
说着说着，我“哇”地一声嚎啕大哭了出来。
我妈被我突如其来的抱住，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不过马上又柔软了起来。
她摸着我的头，动作有些不自然。
“啊……那个……什么，妈不跳楼，不会跳楼的……
“真的吗？”
我抹了一把鼻涕，仰头看我妈。
我妈有些哭笑不得地替我擦了眼泪。
“真的呀，妈不会骗你的。”
得到我妈的保证，我才安心起来。
大概是咸咸的眼泪掉在了手臂上，疼得我没忍住哼唧了一声。
我妈看到了，眼眶立马红了。
我不哭了，可我妈这会儿又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她抱着我两眼泪花花。
“孩子，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我拉了一下衣袖，把青紫的手臂藏起来，不敢说这是我爸打的。
“妈，我没事。”
可我妈一眼就清楚了，她皱着眉头问我：“是不是你爸打的？”
我低着头不说话。
我妈却跳下炕，拉着我就往外走。
“我倒要看看这恶棍厉害到哪里去！”
我走得一瘸一拐，嘴巴抖得也厉害。
哆哆嗦嗦对我妈说：“妈，我真没事，爸打得不厉害……”
我妈冷哼了一声，说：“是，就差没打死了！”
她拍拍我头，安慰我。
“丫头，妈今儿个就告诉你了，咱不做这个软壳鸡蛋！”
李婶家有钱，她的傻儿子今天娶媳妇，请了戏班子来，又唱又跳的，这会儿全村的人都聚集到她们家院子里了。
我爸和村里的几个男人喝酒看戏，正在兴头上。
有个男人认识我妈，看了我们这边看一眼，马上拍了我爸肩膀一下。
“林哥，你老婆来了，抓你回去睡觉喽。”
我爸嗤笑一声，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咂吧着嘴巴大声说：“胡说八道什么呀，就那臭婆娘，也敢来管老子！”
我爸说后讥讽一笑。
“我看你是喝醉见鬼了，那死女人前两天被我打得还躺在炕上起不来呢。”
我爸面不改色说出这一串话，我却听得心惊肉跳，忍不住拉拉我妈的衣服角。
“妈……”
我妈蹲下来把我抱远，叫我站这儿别动。
我云里雾里退开，只见我妈拿着旁边一壶滚烫的酒倒在了我爸头上。
“他妈的！是谁！”
我爸咆哮的声音令唱戏的人都停了下来，一众的人全往这边看。
我妈却一改往日胆小害怕的姿态，当着大家伙的面又扇了我爸一巴掌。
“畜生！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我爸被甩到地上，狼狈爬起来，揉了揉眼睛。
看清是我妈后暴跳如雷，他举起旁边的凳子就往我妈身上砸。
“好啊你，臭婆娘！竟然敢对老子动手，反了天了！
眼看凳板就要砸到我妈头上，我飞快拨开面前的人群冲过去，可站着看热闹的人太多了，我夹在他们腿间，像乌龟一样，脖子伸得老长也前进不了。
只听到头顶上的人说：“哎哟，这林家的男人可真下得去手。”
“看着像要出人命了。”
我听得害怕极了，可动不了，只能哇哇大哭。
“呜呜呜，妈……妈……爸，我求你了，不要再打我妈了……”
我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不知道过了好久，随着头顶上众人的阵阵唏嘘。
我妈竟然完好无损朝我走了过来，将我抱起。
“丫头不哭，妈在这。”
我像是做梦一样，抱着我妈的脖子看了又看。
“妈，您咋没受伤啊？”
我妈笑了，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死孩子，说啥呢，妈没事你不高兴么？”
“高兴，高兴……”
我往后看，借着我妈抱着我的高度，看到我爸竟然四仰八躺在一堆饭菜碎碗当中，额头都破了，他手脚抽搐了好几下，没动静了。
“妈，你咋这么厉害了……”
我张着嘴，好长时间都闭不上。
我妈颠了颠我，鄙夷地看我爸一眼，勾唇笑了。
“那就是个纸老虎！”
纸老虎是什么？我妈说话我又听不懂了。
这还是我妈么？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以前她对我爸连顶嘴都不敢，别说动手了。
“慢着！”
我妈抱着我要走，李婶突然过来拦住。
她上下打量了我和我妈一眼，眼里闪过算计。
“怎么，砸了我李家的场子就拍拍屁股走人？”
“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给我赔钱，500块一分不少！”
我吓得瞪大眼睛，李婶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嘛，我妈身上的钱都给我奶了，还不够买一块糖的。
我妈慢慢把我放下来，高大的身影笼罩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