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须失忆。
否则我亲爹跟他的小三会杀了我。
我叫林欣彤,今年八岁,我原本有一个特别幸福的家庭。
一家五口人,我,爸爸妈妈和两个哥哥。
一场大火之后,家中只剩我跟爸爸。
我被烟熏坏了喉咙,不能开口说话。
爸爸问我还记得妈妈吗?
我摇头。
爸爸问我还记得哥哥吗?
我也摇头。
爸爸问我还记得他吗?
我同样摇头。
爸爸拿出一家五口的合照跟我讲我们曾经是多么恩爱的一家人,他讲了很多琐碎的事,但我都不记得了。
我看得出爸爸很爱妈妈,很爱哥哥们,他用各种方式去纪念缅怀他们。
妈妈跟哥哥们死得太可怜了。
这场事故特别轰动,引来了很多记者和网友的关注。
爸爸在镜头面前哭得很伤心,闻者纷纷落泪,都感叹他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好丈夫。
我也被爸爸感动,跟着落泪。
只是如果我的眼泪有颜色的话,应该是红色的。
我叫许真真,今年三十五岁,有自己的事业,爱自己的老公,三个聪明可爱的孩子。
我很幸福。
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火灾夺走了这一切。
该死的火灾。
该死的意外。
我恨啊,我不甘心啊,我不愿意离开那么那么爱自己的丈夫,一分一秒也舍不得离开他。
大约是老天爷听到了我的心声。
我居然真的做到了。
我用另一种方式回到了我深爱的丈夫身边,陪伴着他熬过没有我在的艰难岁月。
半个月后,爸爸领回来一个漂亮阿姨,漂亮阿姨手里牵着个女孩,看上去同我差不多大。
爸爸跟我介绍说从今天起这位漂亮阿姨是我的保姆,她姓史,女孩是保姆的女儿,叫暖暖。
史阿姨伸手想要拍拍我的脑袋,我避开了。
爸爸解释说,“彤彤有点怕生。”
史阿姨笑得很温柔,她弯下腰看我,“总有一天你会喜欢我的。”
我不喜欢她。
因为爸爸看她的眼神。
史阿姨做的饭很难吃,我不愿意吃。
史阿姨哄着我吃,我很生气,既然她觉得好吃她自己为什么不吃?她女儿为什么不吃?
我看到我跟暖暖不一样的餐,气得把盘子砸了。
暖暖大哭。
爸爸冲我吼。
我流下了委屈的泪。
没有人帮我,我在这个家里孤零零。
我终于回到了亲爱的丈夫身边,他每天晚上都会抱着我的相片黯然神伤。
我听到他跟我说,“彤彤,你妈妈是个很好的女人。”
我在旁边哭。
丈夫又说,“你以前最喜欢缠着妈妈给你讲故事,现在她不在了,以后爸爸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我点点头。
丈夫伸手揽住我瘦小的肩膀,我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丈夫更用力地搂紧我,“彤彤,我知道你很难过,不过你现在依然什么都不记得,是吗?”
我摇摇头,天真的小脸上满是茫然。
丈夫露出了满意的笑。
我怎么可能什么都不记得呢?
我记得一切呀。
记得我活蹦乱跳的儿女是怎么在一场大火中死去的。
我都记得。
爸爸似乎很喜欢史阿姨和暖暖,家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我不开心,爸爸忘记妈妈了吗?忘记哥哥了吗?他不是说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们的吗?
从那天我在浓烟中晕倒后,我就总是梦见一个女人。
她说她是我的妈妈,她笑起来真好看,眉毛眼睛跟我长得一模一样,我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
妈妈反复叮嘱我——
彤彤,你记住了,无论爸爸问你什么,你都要说不记得了知道吗?
我点头。
我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
爸爸每天晚上从我这里离开之后都会去史阿姨房中。
有一次,我踮着脚从书架上取下格林童话书抱在怀里,然后去敲史阿姨的房门。
史阿姨很生气,眼中都是凶光。
爸爸严厉地批评了我。
我抱着书缩在角落里哭泣,明明是爸爸答应我每晚给我讲故事,他食言了,却还骂我。
我很委屈。
我想妈妈了。
我知道那个女人,当初还是我亲自招进公司的员工,她叫史乐乐,进公司那会儿还没大学毕业。
没想到她如今身兼数职,不只是个单身妈妈,就连保姆也干上了。
对了,她还是我丈夫的秘书,用她风花雪月的文字将我丈夫包装成宠妻爱子的好丈夫好父亲,骗光网友的眼泪和钱包。
当然,她还是我丈夫的床伴。
望着暖暖那张肖似丈夫的脸,我反应过来丈夫早就背叛我了,只是这些年一直藏得很好。
我想到我将所有的公司产业都交给丈夫打理,而自己在家相夫教子,就觉得自己好蠢。
而我的蠢不仅害死了自己,还害死了我聪明可爱的大儿子和二儿子。
那也是他的亲骨肉啊。
禽兽不如的东西。
泪顺着眼角滴落在手背上,如刀子般割得肌肤疼。
我想报仇。
可我现在只是个八岁的孩子,我怎样报仇才能不伤到我唯一的女儿?
我很烦暖暖,她总是跟我抢玩具,就连我最爱的芭比她也不放过,明明她的玩具比我多多了。
她说,“我就喜欢抢你的。”
那表情说不出的得意。
我若是不给她,她就一定要弄坏或者弄脏了。
可爸爸从来不骂她,相反的,爸爸趴在地上给她当马骑。
我也想骑,爸爸却不同意。
暖暖趁着爸爸不在的时候对我说,“爸爸一点都不爱你,他只爱我跟妈咪。”
这话伤了我的心,我猛地推开她,她不慎从楼梯上滚下去,摔得嗷嗷叫。
史阿姨怒气冲冲地冲过来扇了我两耳光,打得我耳朵嗡嗡响,然后她故意将我拎到楼梯上当着爸爸的面推下去。
台阶上铺着地毯,并不怎么痛。
可爸爸从头至尾没有看我一眼,他小心翼翼地抱着暖暖,关切地询问她好不好?
我的心痛了。
望着这个不再思念妈妈不再思念哥哥们的爸爸,我觉得他很陌生。
我想,他一定不是我爸爸。
我知道丈夫有个性癖好,喜欢在阳台上干那种事,他很享受被人偷窥的刺激。
这个毛病他没改过,现在还越来越上瘾。
观察一阵子后,我总算摸清了这对狗男女的生活作息。
有时候我会借着半夜起来喝水的名义偷听,反正我还小,他们不会太在意我。
一次,我听到丈夫说,“宝贝,我知道你忍彤彤很久了,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她还活着,你总不能让她莫名其妙的……得有个缘由。”
我心头一惊。
他们要害彤彤?
彤彤明明已经失忆了,他们为什么连一个八岁的小姑娘都不放过?
史乐乐冷哼,“反正我不喜欢她,她总是欺负暖暖,上次还把暖暖从楼梯上推下来。”
“再说了,她万一哪天想起来呢?我们就都完了。”
呵呵。
原来干坏事的人也知道害怕。
就在此时丈夫说,“我有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
“我那岳父岳母不是失去女儿跟外孙很伤心吗?如果他们再弄丢外孙女你猜会怎么样?”
史乐乐,“肯定会崩溃。”
“如果外孙女在走失的途中再发生意外……”
史乐乐笑得开怀,“那两个老东西会气得一命呜呼。”
我丈夫,“这就对了,所以我得赶紧给两老头老太买上意外险,然后再过几个月动手,这样神不知鬼不觉。”
“他们老两口手底下有两套房子以及部分赔偿金,现在他们无儿无女,等他们死了,我就是唯一合法继承人。”
我如同晴天霹雳般僵在原地,我从来没想到有人可以恶毒至此。
一直以来我爸妈可是把他当亲儿子般疼爱的呀。
狼心狗肺的东西!
我知道我不能继续忍让退缩,这样不但无法保全女儿,还会害得父母跟着一起丧命。
我想到两鬓苍白的父母在灵堂哭得泣不成声的样子,不过短短三天,二老便憔悴得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我是他们唯一的宝贝女儿。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不是常人能体会的。
为了年幼的女儿,为了年迈的父母,我必须反击。
我又梦见那个女人,这次她跟我说了好多话,她微笑着说我有两个哥哥,大哥叫林帧一,最喜欢打篮球,成绩特别好,常常帮我辅导作业。
二哥叫林锦生,他只比我大一岁,我们经常一起搭积木玩拼图,他总会把好吃的省给我。
妈妈说了许久许久的话,久到仿佛她以后再也没机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