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必是大齐史上最成功的替身。
侍奉陛下的第一年零三个月,昏睡数日的天子终于悠悠转醒过来。
第一件事,便是死死地拉着我的手臂降旨。
“传孤旨意,封陈氏为婕妤,赐居元懿馆。”
“陈解语,你生生世世都别想逃开孤的身边……”
我是个替身,皇上白月光的替身。
作为一个合格的替身,我白日是最末等的宫女,晚上又要行侍君之责,差点儿累断了我的老腰。
而楚稷那个狗东西,只会吃着我洗的葡萄,穿着我洗的衣服,睡着我暖好的龙床和龙床上的我……
然后唤着我姐姐的名字——陈随云。
我姐这朵还没盛开就凋谢了的黑心莲名字取得实在不好。
年纪轻轻的,还没体会过承君独宠的快乐,便撒手去见阎王爷了。
只留下一张生时挂在闺房中的画像,现在挂在楚稷的寝房中。
让楚稷那个狗东西每天看着念着,忘不掉又得不到的好生遗憾。
然后……更卖力地爱我。
除了初一十五不得不去陪伴皇后,楚稷大多会在我的肚皮上醉生梦死。
他挥着汗,掐着我的下巴放狠话。
一会儿说要把我做成人彘,一会儿又说要把我这那那这……
只是这些狠话一句都没有实现过。
他时常是沉醉的望着我的脸,一脸说不出是厌恶还是迷恋的表情:“明明不是一个娘生的,怎么长的这么像?”
“幸亏这张脸,否则陛下早就杀了我了。”我答。
一句话,将楚稷那个狗东西气的直哼哼。
确实,我和楚稷寝房里挂画上的美人生得一模一样。
画上的美人明眸皓齿,一席淡青色的衣裙,手上执着一支开的正热烈的红桃。
红桃艳丽,美人笑颜更艳。
而我只是看着那画像淡淡的笑,笑起来却更像画中美人了。
楚稷就是个吃干抹净,擦干老二扭头就走的狗东西。
宫中內侍全都知道,皇上亲自下旨,谁都不准对我优待,平时有什么脏活累活全都丢给我做。
一开始的时候,那些宫人全都信以为真,还当找到了一个比自己地位还低的贱婢。
被分配去连刷了几天恭桶之后,姑奶奶我一身的屎臭味,终于摔了这肮脏的玩意儿指着一院子的宫人破口大骂。
“皇上虽不宠爱我,晚上可还是要睡我的!”
“你们敢欺负我,等我哪天摇身一变成了贵人,吹吹耳边风直接吹走你们的九族!”
谁不知道,楚稷那不是人的玩意儿十天有八天都是睡我的?
这下可好,阖宫上下再没有人敢跟我作对。
只要皇上没看见,这活儿我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
这日楚稷上朝,我坐在浣衣局有一搭没一搭的洗着皇上寝衣。
一个小宫女坐在我旁边,一边洗着宫人的衣裳一边掉眼泪。
在这皇宫里,下人从来不值钱,伺候下人的下人更不值钱。
我被她哭的心烦,丢下手上的寝衣直了直腰:“哭什么?挨欺负了?”
小丫头还在哭。
我慢悠悠的翘起腿:“在这皇宫里,金豆子最不值钱了,你哭得越凶别人越觉得你好欺负。谁欺负你了,你报复回去不就是了?”
那小宫女愤愤的瞪我一眼,丢下东西哭着跑开了。
算算也是下朝的时辰了,我捶着腰起身,沏了楚稷最喜欢的茶端过去。
御书房中,一班臣子正分坐两席,讨论着什么。
“吴奉钧为文官要员,竟敢行此贪污受贿之事,如何能做天下学子之表率?还请陛下降旨,严查吴家的账目,整肃朝堂……”
“臣等复议……”
楚稷单手撑着额头:“吴奉钧到底是侍奉过先帝的老臣,对孤也有从龙之功。若抄了吴家,未免让朝臣觉得孤不念旧情。”
“陛下自然是念旧情的人,可贪官污吏不得不查……”
堂上的老顽固们你一言我一语,显然没看出楚稷的不耐烦来。
那吴奉钧是个权臣,是帮皇帝做过不少肮脏事的权臣。
现如今要铲掉吴奉钧,岂不是将陛下的威严踩在地上摩擦?
楚稷被一群臣子吵得脑仁,此时见我过来,接过茶来一饮而尽:“此事容孤再想想,众爱卿且退吧。”
“陛下……”
一班白胡子老臣还想说什么,便被极会看眼色的內侍恭敬地请了出去。
安静的御书房内,闻针可落。
宫婢低着头鱼贯退出,楚稷钳着我的下巴,将手伸到我的裙下一拉。
带着粗粝老茧的手,手劲儿极重的摸着我滑溜溜的大腿:“谁准你在人前出来的?恩?教训忘了?”
我丢掉手上的托盘,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顺势在他耳根吹了口气。
“陛下打伤了我,您可又要有些日子无处泻火了。”
一句话,像是点燃了他的炸药桶。
御案不堪重负的吱呀直响,写满了国家大事的奏折掉了一地。
“真是个妖精……”
“你怎么没学来你姐姐一丁点儿的端庄。”
楚稷泄完了火,也不管我有没有衣裳穿,爽够了就翻脸不认人。
“就算是你置殷国公的脸面于不顾,孤也不会给你哪怕最低的位分的!”
一个替身,要什么位分?
反正我爽够了,过得也不错,更没心思要那无聊的玩意儿。
从御书房出来,我父殷国公还未离去。
胡子斑白了一大把的老臣就公然的站在宫院外候着,也不知道听没听到什么声音。
我整理好袍角福了一礼:“父亲。”
“老夫将你养大,你就如此自轻自贱!”
殷国公红透着一张脸斥责我,抬起来的手到底没打到我的脸上:“你惑乱纲纪,置你父苦苦护佑的大齐于何地啊!”
我歪着头笑起来:“大齐是大齐,楚稷是楚稷。我乱的是楚稷,哪里是大齐?”
“你……”
我又笑:“楚稷垮了,还有太子。太子不成气候,不是还有父亲和诸位老臣监国么?”
我确实惑乱天子,但真正蛀空大齐的,永远都是吴奉钧这样的贪官权臣!
别过父亲,还没等回到住处,便见那令人生厌的内侍总管来了。
他待我倒还算客气,只是招招手,让手下的太监给我递上一碗补药。
我接过那碗药,想也不想便一口喝了个干净。
而后,抬手将碗丢出去摔了个稀巴烂。
吓得送药的小太监一哆嗦。
我笑眼明媚:“公公满意了么?”
“奴婢告退。”
内侍总管也不纠缠,转身带着人退下了。
我知道那是碗避子药,不是什么补药,楚稷每次睡完我都要让我喝这么一碗。不过我也不想拆穿他。
天子子嗣稀薄,膝下不过一子一女。
后宫的妃嫔眼巴巴的望着,愣是没有一个肚子争气的。
他不想我有他的孩子,每天给我灌药,说不定也是为了掩饰他不行的事实呢?
回寝房的路上,我又看到了那个偷偷哭的小宫女。
她看我一眼,便低着头匆匆走开了。那神色中的慌乱明晃晃的,像是生怕人看不出来一般。
我不紧不慢的走在她身后:“你是新调来的吧,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小宫女一哆嗦,袖子里的切茶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就这么可怕?今天谁见我都哆嗦。
她刚要蹲下身去捡,我先她一步将刀捡了起来,迎着太阳光晃了晃。
钝刀开了一半的刃,倒像是她自己磨的。
“携利器行走内宫,可是要杖毙的哦。”我将刀塞进她哆嗦到不行的掌心里:“承乾殿只有一位贵人,那就是皇上。你要弑君?”
小宫女听了这句话,不知从哪儿来的孤胆,双手握紧了匕首便抵上了我的脖子。
钝刃在颈侧割出一条红痕:“我……你……”
“别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吗,你要弑君,明晃晃的拿着刀可不成。”
我摊手:“皇上身边有十二名暗卫,不等你乱动,你就身首分家了。想做大事,靠的是脑子……”
“要不要,我帮你啊?”
小宫女咬着下唇:“我凭什么信你!”
“你也可以不信。”我摊摊手,掏出一枚扇坠晃了晃:“做个交易吧,我帮你近皇帝的身,你把这扇坠放在随身之物里。如何?”
我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孽,最大的乐趣就是在皇宫里搞事。
我没问那小宫女什么身份来历,为什么要弑君。
只要能为我所用,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