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庶妹总会半夜偷看我的画像,昏暗的油灯下,她在笑。
不久后,我生病了。
府上所有人都病了,就连马房里的牲畜也没能逃脱。
后来,她的全身长出一层密密的白毛,我才知她竟是个狐怨女。
「阿姊,以后你不愿做的事,就让我去做。」
我的庶妹好像爱上了我。
丫鬟告诉我,每到入夜,她就会偷偷拿出我的画像挂起来。
对着我的画像,一看就是一宿,还会笑。
但我也是个女子啊,她的爱慕我是无能无力。
夜半深更,我偷偷走进她的院里,想劝她放弃对我这不会有结果的爱慕。
哪知,这才听清她说的话。
「荣青妙,你去吧,你去吧,我赌咒让你早日死去。」
「死得越快越好,越惨越好,最好烂在泥地里,我看你还怎么打直你那高傲的脖颈。」
昏黄的油灯下,那张平日会弯着月牙眼,叫我长姐的娇俏面容。
此刻眼中只有怨毒,一种恨不得我马上死在她眼前的毒。
我小跑回了屋里,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她对我的恨起自何处。
我生来是个怪人,不爱俊俏的郎君,独爱各色貌美女子,因此过了二十我还没嫁人,是这大安国出了名的老姑娘。
向来对娇弱可人的庶妹荣青梅,更是往死里疼爱,没想到她只盼着我死。
「小雀,去吩咐人把三小姐屋里的好东西都停了吧。」
「是,大小姐。」
不知是不是她的诅咒做效,我竟真的病了。
这病来得极快,病如山倒,我就这么倒了下去。
很快的功夫,不只我一个人病了,整个荣府都病了,连我的小红马也不例外。
没几日,府邸上方笼罩一层看不见的死气。
半个月后,我好了。
府上所有人也忘了庶妹的存在,任我如何询问,都说没有过荣青梅这个人。
可首饰盒里她亲手做的珠花,告诉她是存在的。
荣家有这通州城里最好的胭脂水粉,每日数不清的单子,让我很快忘了这件事。
日子过得极快,转眼三个月过去。
在我真的快忘了青梅的时候,去京城的白县主回来了,开口给了我当头一棒。
「你们家青梅进京了你也不告诉我一声,她都选进了齐王府。」
「什么?」
「我是说青梅已经进了齐王府,以后再见面你怕是要对她行礼。」
说完,她捂着嘴笑个不停,想从我脸上看到点嫉妒的神情。
可惜我的心思全在她说的青梅进京一事上,她哪能进京,她明明还在后花园池子里沉着呢。
焦急赶回府里,月上枝头,我把长长的竹竿伸进池子里搅和。
青梅不在里面,她那具都快泡白的尸体不在里面。
我吓得如同斗筛,那丫头还是跑了出去。
「小雀,完了,咱们都要死了。」
「大小姐,大不了咱们去京里把她追回来。」
「追不回来了,她不喝够血不会回来。」
我看着青梅一点点长大,但连我也不能确定她到底是不是人。
青梅很奇怪,和她姨娘一样奇怪。
姨娘进府第一日,我便认出她和我娘日日所拜的那尊像一样,半人半狐。
我问过我娘,她说凑巧罢了。
可为什么姨娘来了后,阿娘再没拜过那东西,没两年又同姨娘一起消失不见了。
青梅告诉我,这是我娘的报应,背叛者该死。
我吓得再不敢靠近她,直到我爹被人算计死了,商铺危在旦夕,有人翻进来杀我时,青梅护住了我。
「阿姊,小心!」
「区区蝼蚁还想伤我阿姊,做梦!」
青梅不止杀了刺客,甚至还把对头也杀了,明明她整日在我身边从不离开。
自此之后,我对青梅是感激,也是害怕她再杀人,开始教她些女孩家活计。
本以为我能平安和她在府里待上一辈子,没想到,我压在柜子底下和齐王陈淮的书信,被她翻了出来。
她说她很伤心,最后更是诅咒我,又悄无声息死了。
今日打捞,我才知道被骗了。
青梅,她是去京城杀人。
入夜,我好不容易睡着,对上的却是青梅的脸。
面白如纸,一双大眼死死盯着我。
我快喘不过来气,她侧头移开视线,忽的整个头一叠。
脖子断裂,鲜血不断涌出,我吓得去给她捂,伸手发现断掉脖子的原来是我。
「阿姊,好玩不?」
「青梅,回来吧,外面很危险,一旦被发现。」
话没说完,青梅用手捂住了我的嘴,她在示威。
紧接着,青梅的嘴角裂开,一张嘴大得好似能把我吞下去,里面还有无数尖牙利齿。
她伸手就要抓我,我不停奔跑,奔跑在一片陌生的田野山间。
青梅化作一只犬追在我后面,不对,好像是狐狸。
「阿姊,等我从京城回来,把齐王的头颅给你带回来。」
「不要,不要!」
我厉声阻止,却是来不及,我已经出了梦。
各种烦心事涌上心头,我气得摔打屋里的东西,直到累倒坐在地上,刚想喘口气,门外响起了一阵怪声,我趴在门缝上看过去,院里站着个浑身纯白的怪物。
他看到了我,对我龇牙,又在瞬间贴到我面前。
我看着这张野兽般的面孔,吓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吼了出来,怪物也消失不见。
府上下人团团围住我,我忙问他们可曾看见怪物去了哪里。
可惜他们个个说没看见,我惊惧满府寻找,怎么找不到。
「青妙,青妙,出大事了。」
「啊?」
「齐王闹着要封青梅做正妃,为这事还上了金銮殿,现在齐王府乱成一锅粥,王妃要死要活不说,齐王还在闹绝食,已经三日未进水米。」
白县主绘声绘色讲述完,一脸戏谑看向我。
我惊得掰断了手上的指甲,青梅,你这次惹的祸我怕是给你收拾不了。
想到那日夜相伴的过往,生死边缘救我的她,我握住白县主的手,决定进京。
不顾她满脸的惊诧,我转过头进屋收拾。
就算违背我爹生前留下来的家训,我还是要进京。
我望着眼前逐渐熟悉的街道,这里是大安国京城,是我幼时长大的地方。
那时荣家还是皇商,陈淮也还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入了冬连顿热汤都指不定混得上,我在三公主身边做伴读,每日进宫见他可怜,总会给他带点吃食。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时间久了,我们很快熟识。
少年的感情最是真挚,随着年岁增长,我慢慢察觉出陈淮的不对劲。
他喜欢上了我,甚至已经向我爹求了纳我为侧妃。
「青妙,你不欢喜吗?」
「嗯。」
哪知没过两年他背叛了誓言,娶了高门贵女。
再没提起过与我的婚事,荣家皇商被褫夺,我们一家落寞回了通州,再没提过此事。
时隔多年,他怕是也没想到几封信惹怒了青梅,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青梅惬意躺在榻上,一双眼半睁半闭打量我,屏退下人后,她让我上前。
「阿姊,何苦?」
「青梅,你知道的,我不是为他而来,我是为你,他是王爷啊,你杀了他怕是你也活不了,咱们回通州好不好?把一切结束。」
「不可能!」
青梅的吼叫夹杂兽鸣,我想起梦里的场景,青梅真的不是人。
发现我的后退后,青梅不装了,白皙的脸上冒出许多白色的毛发。
顷刻间,变成我在府上看到过的怪物样子。
双手也化作利爪,让我看清楚她的样子。
她是怨,狐怨。
我娘是青州女,那里有个传说。
选择家族里的貌美姑娘扔进大荒山里,一旦她被狐狸选中,在狐狸指引她出山的路上埋伏,捉住一人一狐。
狐狸被用秘药灌喂到半人大小,姑娘也被饿的皮包骨时。
剥下两者的皮,趁热给姑娘裹上狐狸皮,在这姑娘只剩一口气时放了她的所有血,自此便成了狐怨女。
狐怨女不仅能用怨力杀人,还能保家族三代内的女子美貌异常,靠这些美人,从此家族走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男人再不用忙碌奋斗。
我听到制作的血腥,吓得后退,青梅拉住了我。
「当年被选中的其实是你娘。」
「所以。」
「所以她被我娘吃了。」
我吓得喘不过气,一翻眼晕了。
再睁眼,眼前人竟然是陈淮。
他廋得双颊无肉,眼周泛青,不说话怕是我认不出他。